贝尔德把听诊器塞回口袋。他看了一眼一排又一排的仪表、开关,看了一眼依然还在自动晃动着的操纵杆。在仪表的暗淡灯光下,他看上去似乎一下子老多了,似乎疲惫不堪,再也支持不住了。
“你是机组的一个成员,本森小姐,所以我就直说了。”他的口气是那么严厉,她吓了一跳。“你能正视一些严酷的事实吗?”
“我,我想行的吧。”她不由自主地有些畏缩。
“那就好。除非我使所有这些人都很快送往医院——非常快——否则我无法担保他们的性命。”
“可是……”
“他们需要打强心针,由于休克,需要静脉滴注。机长也得如此,他已撑了好长时间了。”
“他病得很厉害吗?”
“很快就将性命交关了——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医生,我们怎么办?”珍妮特问道,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让我问你个问题。机上有多少个旅客?”
“五十六。”
“你供应了多少客鱼?”
珍妮特尽力回想着。“大约十五份,吃肉的人多些,有的因为太晚了,根本就没吃。”
“明白了。”
贝尔德凝视着她。当他重又开口时,他的话音很刺耳,象是跟人吵架一般。
“本森小姐,你有没有听到过千载难逢这句话?”
珍妮特尽力想弄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千载难逢?啊,我想听到过吧。我不懂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来告诉你,”贝尔德说。“这话的意思是,在总共五十六个人里面,我们得以生存的唯一机会是系于在这机上有这么一个人,此人不仅有本事使这架飞机着陆,而且今晚吃饭时,他没有吃鱼。”
他们两人站在那儿,面面相觑,这几句话回荡在他们两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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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的这番话渗入到她头脑的深处,就象止痛剂能使惊恐稍减一般,珍妮特反而冷静了下来。她神情自若地注视着他,心里完全明白他那没有说出口的要她准备一死的命令。
在这之前,她总不愿全部接受所发生的一切。当她忙着照料旅客,尽力护理那些病人时,心里总有某种感觉,仿佛这只是一场恶梦,在这场梦里,原本每天依次要做的事突然被一件完全不曾预料,但又必然要发生的事推离了轨道,变成逐渐增长的恐惧了。她内心随时都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使她醒来并发现床上的被子有一半掉到了地上,她的那只旅行闹钟在她所定的时间闹着,告诉她得为又一次起飞而匆忙起身作好准备了。
此刻,那种虚假的感觉全驱散了。她知道这件事发生了,真的发生了,发生在她,珍妮特·本森的头上。她是一个漂亮的,年仅二十一岁的金发女郎,当她从透着松香味的走廊轻快地走过时,机场职员都会回头看看她,这她知道得很清楚。她不再恐惧,至少暂时是这样。曾有这么一瞬间,她想到,家里人此刻正在家中干什么。这一堆金属带着刺耳的嘶叫,将使她的生命在几秒钟里就湮灭了,而她家里人,平静地酣睡于千里之外,连颤动一下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呢?“我懂了,医生,”她平静地说道。
“你知道飞机上有什么人对飞行有点经验吗?”她头脑里想着那份旅客名单,回想着一个个名字。“没有人是从航空公司来的,”她说道。“我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人,我想最好还是由我挨个儿去问一下。”
“是的,最好是这样,”贝尔德慢慢地说道。“不管怎么样,尽量不要去惊动他们,否则我们会惹起一场恐慌的,有的人已经知道副机长病了。就说机长想知道谁有一点飞行经验,能帮着操纵无线电。”
“好的,医生,”珍妮特平静地说道。“这事我去办。”
不过她没动,贝尔德显然还有什么话要说。“本森小姐,你叫……?”
“珍妮特。”
他点了点头。“珍妮特,我记起早些时我曾对你的医护训练说过什么话来着。那番话说得很不得体,真不可原谅,这是一个蠢老头说的话,他才该多受些训练才是哩。我想收回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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