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吕德(8)

2025-10-09 评论

    “安棋尔,”我一进屋便说道,“我们应当设法改变一下生活!您又要问我今天干了什么吧?”
    她无疑没怎么听明白我这话的尖酸,立刻就问道:
    “怎么样,今天您做什么啦?”
    于是,我也不由自主地回答:
    “我见了我的挚友于贝尔。”
    “他刚从这儿走的。”安棋尔接口说道。
    “亲爱的安棋尔,难道您就不能一同接待我们吗?”我高声说道。
    “恐怕他不怎么愿意吧,”她又说道。“您呢,如果一定要这样,那就星期五来我这儿吃晚饭,他也到场:您给我们朗诵诗……对了,明天晚上,我邀请您了吗?我要接待几位文学家,您也得来。我们九点钟聚会。”
    “今天我就见了几位,”我答道,指的当然是文学家。“我喜欢他们平静的生活方式。他们总在工作,然而又怎么也打扰不了他们;您去看他们的时候,就觉得他们只是在为您而工作,也爱对您谈论。他们殷勤好客,显得和蔼可亲,并从音容笑貌上一样样从容地构建出来。我喜爱这些人,他们终日忙碌,而且能和我们一起忙碌。由于他们不做任何有价值的事情,别人占用他们的时间也不会感到内疚。哦!对了:我见到蒂提尔了。”
    “那个独身男子?”
    “对。不过,实际上他结了婚……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他叫理查德……不要对我说他刚离开这儿,您不认识他。”
    安棋尔有点儿生气,对我说道:“您看怎么着,您的故事不真实!”
    “为什么,不真实?就因为不是一个,而是六个人吗!我安排蒂提尔独自一人,是集中表现这种单调的生活,这是一种艺术于法;您总不能让我写他们六个人都垂钓吧?”
    “我完全确信,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各有不同的事儿要干!”
    “那些事儿,假如我一一描写出来,就会显得差异大大了。作品中叙述的各种事件之间,并不保留它们在生活中的价值。为了存真,就不得不重新安排。关键是我所指出的,事件使我产生的情绪。”
    “这种情绪如果是错的呢?”
    “亲爱的朋友,情绪从来不会错的。您不是有时读过谬误始自判断吗?其实,何必叙述六遍呢?既然让我产生同样的感觉——恰恰相同,而六遍……您想知道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干什么吗?”
    “谈谈吧,”安棋尔说道,“瞧您这样子,都恼火了。”
    “根本没有,’哦嚷道……“父亲耍笔杆子;母亲操持家务;大儿子给别人家上课;二儿子上人家的课;大女儿是瘸子;小女儿太小,什么也不干。还有一个厨娘……主妇名叫于絮珥……要注意,他们所有人,每天都各自干完全相同的事情!!!”
    “也许他们穷吧。”安棋尔说了一句。
    “必然的!不过,您理解《帕吕德(8)》吗?理查德刚一结束学业就丧失了父亲,那是个鳏夫。他只好谋生,他财产不多,又让一个哥哥给夺走了;可是谋生,干些微不足道的活儿,想想看嘛!只是赚钱的活儿!在办公室里,抄多少页的文件!而不是去旅行!他什么也没有见过,他的谈话变得十分乏味;他看报纸是为了能同人交谈——如果他有闲聊的工夫,他的时间全被占用。还不能说他去世之前,就不可能干任何别的事情了。他娶了一个比他还穷的女人,出了崇高的感情,并无爱情。妻子名叫于絮珥。哦!我早就对您说过。他们将婚姻变成长时间的爱情见习期,结果还真的很相爱,他们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他们非常爱自己的孩子,孩子也非常爱他们……也包括厨娘。星期日晚上,大家玩填格游戏……我差一点儿忘了老奶奶;她也跟着一起玩,但是她眼神儿不好,看不清子儿了,别人就悄悄说她不算数。啊!安棋尔!理查德!他谋生,什么招儿都用上了,以便堵窟窿,填满极深的亏空,都用上!他的家也一样。他生来就是独身;每天都同样穷凑和,都是所有最好东西的代用品。而现在呢,不要想得太糟,他品德极为高尚。况且,他也觉得幸福。”
    “咦,怎么!您在哭泣?”安棋儿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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