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听错吧,巴雷特先生?”
“没错,汤普森院长。”
说第一遍不容易。讲第二遍也一样困难。
“先生,我要申请下学年的奖学金。”
“真的?”
“先生,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汤普森院长,经济补助是你负责的吧?”
“是啊,不过事情有点奇怪。令尊——”
“他已经不相干了,先生。”
“你说什么?”汤普森院长摘下眼镜,用领带擦了擦。
“我和他发生了一点矛盾。”
院长重新戴上眼镜,朝我看看,脸上是一副毫无表情的表情,你不当院长就别想有这样的功夫。
“那真是不幸,巴雷特先生,”他说。是谁的不幸?我真想问。这家伙惹得我渐渐火起来了。
“是啊,先生,”我说。“真是不幸。可这也就是我所以要来找你的原因,先生。我下个月就要结婚。暑假我们打算都去干点事。以后詹尼——就是我的妻子——打算到一所私立学校去教书。生活是可以解决了,可是学费还是没有着落。贵校的学费是相当贵的,汤普森院长。”
“嗯——对,”他回答说。可是没有下文了。这家伙听懂了我话的意思没有?他到底以为我是干什么来的?
“汤普森院长,我想申请一份奖学金。”我直截了当说了。这是第三遍了。“我的银行存款是个零,可学院已经同意收我做研究生了。”
“哎,对了,”汤普森先生想出了对策。“申请经济补助的最后期限早已过了。”
这狗杂种,到底要怎样才能满意?莫非他是要把那些不愉快的细节摸清楚?难道他还想套出点什么丑闻?他到底要什么?
“汤普森院长,我报名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话是不错,巴雷特先生,不过我也必须奉告,我认为学校当局绝对不应介入家庭纠纷。何况又是一场相当使人为难的家庭纠纷。”
“好吧,院长先生,”我说着就站了起来。“我懂你的意思了。不过,你们法学院想添一座巴雷特堂,要我去向我爸爸摇尾乞怜,对不起,这是休想。”
我转身就走,临走还听见汤普森院长在那里咕哝:“太不像话了。”
他说得对极了。
十一
詹尼弗是在星期三领受学位的。远远近近的各门亲戚纷纷从克兰斯顿和福耳河城来了(有一位姑妈还是从克利夫兰赶来的呢),大家都会集坎布里奇,参加她的毕业盛典。根据事先商定,介绍的时候我不算她的未婚夫,詹尼也不戴订婚戒指:这样,回头参加不上我们的婚礼,大家就是生气,这气至少也可以迟生几天了。
“克拉拉姑妈,这是我的男朋友奥利弗,”詹尼就这样说。往往还要补上一句:“他大学还没有毕业。”
亲戚们当然都要你捅捅我,我推推你,交头接耳,甚至公然猜测,但是他们从我们两人嘴里可掏不出一点明确的消息——从菲尔那里也探听不到。菲尔也可以省得去谈论无神论者的爱情问题了,我看这是他挺乐意的。
到星期四,我得到了哈佛的学位,跟詹尼学历相等了——而且跟她一样,也是“成绩优异”。我还是班司仪,凭这个资格,我要率领全班毕业同学就座。这就是说,连那些超等生,那些“超超天才”,也都要跟在我的背后。我激动得真想跟这些才子们说,我今天做了你们的领队,这就完全证实了我的理论:在狄龙体育馆练一小时功,抵得上在威登纳图书馆看两小时书。不过我还是忍住了。高兴,还是大家一起高兴吧。
我不知道奥利弗-巴雷特第三有没有来。举行毕业典礼的那天上午,哈佛园里有一万七千多来宾,我总不见得拿望远镜一排排去找吧。发给我的两张家长入场券,不用说,我给了菲尔和詹尼。不过,老石面人是校友,他自然也可以进来跟二六届校友坐在一起。可是他有什么必要来呢?我是说,银行不是还要开门营业吗?
婚礼就是在那个星期的星期天举行的。我们所以不请詹尼的亲戚来参加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们实在感到担心:我们的婚礼上取消了圣父、圣子和圣灵,那些一贯虔诚的天主教徒恐怕要受不了。结婚的地点是在菲利普斯-布鲁克斯楼,那是哈佛园内靠北边的一座古老的建筑。大学里唯一神教派牧师蒂莫西-布劳维尔特主持婚礼。雷-斯特拉顿当然也来了。我还请了埃克塞特中学时代的一位好朋友杰里米-内厄姆,他情愿不进哈佛而进了阿默斯特学院①。詹尼请了布里格斯堂的一位女朋友,也许是出于怀旧之情吧,她还请了“保留书”借书处的那个缺少点灵气的高个儿同事。当然还有菲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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