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菲尔?”
“妈的,这鬼丫头应该多跟我通通电话才对。你也知道,我又不是外人。”
一个人如果可能同时既放心又惊慌,那么我当时的感觉就是这样。
“她在你身边吗?”他问我。
“嗯?”
“叫詹尼听电话;我要冲她骂几句。”
“不行啊,菲尔。”
“哦,她睡了?既然在睡觉,就别惊动她了。”
“噢,”我说。
“喂,小子,你听着,”他说。
“什么事?”
“克兰斯顿难道就那么远,你们星期天下午都不能来?嗯?要不,我上你们那儿去也行,奥利弗。”
“哦,不,菲尔。我们来。”
“几时?”
“找个星期天。”
“‘找个’?不要对我耍这种花枪。孝顺的娃儿从来不说‘找个’,而说‘这个’。就这个星期天,奥利弗。”
“好吧。就这个星期天。”
“四点钟。不过要小心开车。就这样说定唆?”
“说定了。”
“下次挂长途电话你可以让我付账,鬼东西。”
他挂断了电话。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身处黑沉沉的哈佛广场,犹同团守茫茫大海之中的孤岛,不知道该上哪儿去,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一个黑人走到我跟前,问我要不要“打一针”①。我心不在焉地回答说:“谢谢,不要。”
①指制成注射剂的毒品。
我不再奔跑。你想想,赶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去有什么意思?时间是那么晚,我已经浑身麻木——其中害怕的因素多于寒冷(不过,说实在话,天气也的确不暖和)。到了离家门口几码处,我依稀看到有个人坐在台阶上。八成是我眼岔了,因为那黑影一动也不动。
然而那真是詹尼。
她坐在最高一级台阶上。
我已精疲力竭,没有大惊小怪;同时又如释重负,所以说不出话来。我心里真希望她手里有根圆头棍棒什么的,来揍我一顿。
“詹?”
“奥利?”
我们俩说得相当安详,所以根本玩味不出对方的语气中包含的是什么感情。
“我忘了带钥匙,”詹尼说。
我站在台阶下,不敢问她坐了多久。我只意识到自己太委屈她了。
“詹尼,对不起——”
“别提了!”她打断我的赔礼词,接着心平气和地说:“爱,就是永远也用不着说对不起。”
我登上台阶走到她坐着的地方。
“我想睡觉了。行吗?”她说。
“行。
我们上楼来到自己那套公寓里。在我们脱衣服时,她以抚慰的目光望着我说:
“奥利弗,刚才我说的是真心话。”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十四
那封信是七月份来的。
由于信是从坎布里奇转到丹尼斯港来的,所以我猜想我得到消息大约晚了一两天。我就一口气直跑到詹尼那儿,当时她正带领一群小学生在玩儿童足球之类的游戏,我极力学着鲍嘉①的腔调,说:
①指美国硬派电影明星亨弗莱-鲍嘉(1899-1957)。他主演的《卡萨布兰卡》等影片已成了经典名作,他在银幕上的语调动作为好几代美国人所模仿。
“咱们走。”
“嗯?”
“咱们走,”我又说了一遍,一副不由分说的神气是那么明显,她只得跟着我向海边走去。
“奥利弗,到底什么事?看在上帝份上,请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继续迈着雄赳赳的步伐走上浮码头。
“詹尼弗,上船,”我命令说,一边伸出拿信的那只手指着船,但她根本没注意我手里的信。
“奥利弗,我得照看孩子们哪,”她嘴上这样说,可还是乖乖地上了船。
“奥利弗,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还打算不打算解释?”
这时我们已离岸几百码远了。
“我有事情要告诉你,”我说。
“你就不能在岸上说吗?”她喊道。
“不行,就是不行!”我也叫喊。我们谁也没生气,只是因为风大,不大声嚷嚷就听不见。
“我要在没人的地方跟你讲。你瞧,这是什么?”
我冲她扬扬那信封。她立刻认出了上面所印的发信单位名称。
“嗬,哈佛法学院!是不是把你开除啦?”
“再猜一次,你这个乐天派婆娘,”我喊道。
“你得了全班第一!”她猜道。
这下子我反而不好意思告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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