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不觉得这样的仪式很可笑吗?”
“为什么可笑?我父母也去裴丽汉家提亲了。你看结果多好。”雷菲克对裴丽汉笑了笑接着说道,“再说了,这样的事有什么可笑呢?双方的父母也希望彼此认识一下。”
穆希廷想:“不,不,我没法和他说这个!只是很可惜……我们的友情也没了……”他又想到了奥马尔,“我喜欢他那种嘲讽任何东西的样子。但我知道,他也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他早已进入了一个英俊、富有的工程师的角色了。我不喜欢那些被人喜欢、招摇的人,我喜欢待在角落里、会愤怒的人。比如说我们的那两个军人!”他认识了两个耶尔德兹军校的学员。周末,他们有时会在回校前去贝希克塔什市场的小酒吧喝酒。他们都对文学比较感兴趣,穆希廷想自己对他们产生了一些影响。“我为什么还在这里坐着?我应该离开这里……再不济我也可以去找他们聊天,因为我们有共同语言,我们有仇恨。”
从卡拉柯伊方向驶来的一艘游船正在靠岸,游船引起了咖啡店里所有人的注意。穆希廷一眼就看见了船名和它的号码:47,哈拉斯!
雷菲克问:“你母亲怎么样?你现在很少谈起她!”
“挺好的,在家待着。有时出去串门,有时在家里招待客人。在家养养花……”
“她的身体还好吗?”
“还好。”
“好像以前她的肾脏不太好!”
“你还记得这个!”
雷菲克说:“我父亲的身体不太好。”他的表情很悲伤。
“他怎么了?”
“你知道,他发过一次心梗。可能现在他的肺也不太好,总在咳嗽,另外耳朵也越来越背了。在办公室他已经没法做什么了。这些天情况变得更糟糕,他常常抱怨自己的心脏,现在又加上了肺。脑子也和他的身体一样不灵了,老忘事,因为这个他也发火……他已经没法管事了。现在很多事都是奥斯曼在拿主意。最糟糕的是,个人的花销也开始由奥斯曼来管了。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很伤心!你也要注意你母亲的身体。”
裴丽汉说:“年纪大了没办法!”
穆希廷嘟囔道:“太糟糕了!太糟糕了!”然后他想:“我最后也会这样!我的父亲也是这样的,没过多久就去世了。我们都会死。如果我不能成为一名出色的诗人,我会在三十岁自杀。这是一个好主意。与其在死亡的恐惧中挣扎,担心假牙会从嘴里掉出来,还不如由我自己来决定生死。我兴奋了!灵感来了,但是我还坐在这里!”
裴丽汉说:“啊,看那孩子!”
他们一起往那边望去。
杰夫代特先生(68)说:“孩子,我实在不明白,好好的你怎么就想着要离开部队呢,何况还是在你即将进入顶峰的时候。离开了部队你准备干什么?”
齐亚说:“做生意!亲爱的叔叔,我可以做生意啊!”他连着两个小时都在重复着这句话。
“但是做生意需要经验。然后你也知道,经济刚刚从低迷中走出来。另外可能会爆发战争。”这些话,杰夫代特先生(68)也重复了两个小时。
在刚刚过去的那个古尔邦节,齐亚给杰夫代特先生(68)发去了一张让人重新想起他的贺卡。两小时前,齐亚突然出现在了杰夫代特先生(68)的办公室,他告诉杰夫代特先生(68)自己想弃戎从商,他需要钱。杰夫代特先生(68)在琢磨几年没见的这个侄子为什么会有这样出人意料的举动。
“但是为什么?这个年纪以后……”
“亲爱的叔叔,我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其实他看上去并不年轻,最多也就是身上还留有尚未褪尽的稚气。因为三十二年前,父亲去世前几天他脸上的那种孩童般畏惧的神情还依稀可见。另外,还多了一种让杰夫代特先生(68)无法理解的傲慢和不敬。
“但现在经济还很萧条。你应该更清楚,可能会爆发战争,是不是?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这正是他展示自己的时候。战争的年代就是军人的年代。”
“那么商人呢?”
“那时我们就没什么事可做了。我们的手脚会被捆绑起来,我们能做的就是和孩子、妇女一起等待战争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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