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起来的时候眉飞色舞,很纯真,好象是个喜欢做恶作剧的孩子。眼睛月亮般地弯起,嘴抿成一个大大的弧形。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她笑容很美,充满智慧。
他淡淡地道:“这上面写的只是些江湖传闻,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你没关系的东西,那才是学问。”她歪起头,眼光闪闪:“我感兴趣,不行么?”
小傅道:“可是,我想不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菊烟道:“他们说你与傅红雪有关系,不是么?”
“这个你不必知道。”
“你若肯告诉我答案,今晚你就可以留在这里。”她突然道。
他皱起了眉头,大大地吃了一惊:“你愿意?为这种事情……?”
“为学问献身,有何不可?”她回答得满不在乎:“我怎么想并不重要,你若觉得这个理由不可信,随便给个理由也行。反正这世上,也不会有人在乎我怎么想。”
他听了这句话,忽觉得芒刺在背。沉默片刻,他缓缓地道:“他是天山人,右足跛。”
“多谢。”她甜甜地,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却又不放心地添了一句:“你真的见过傅红雪?亲眼看见他右腿是跛的,亲自问过他是天山人?”
“你为什么要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忽然觉得自己完全摸不清这个女人的头脑,不免有些发窘。
“因为我是个认真做学问的人,对每一个细节都要仔细研究。”她抬起头又瞪了他一眼:“将来我或许能写出一本《武林考信录》来。”
做学问的妓女?从没听说过。
他嘴上泛起了一丝嘲讽:“不错,是我亲眼所见。”
她指着一道门,对他道:“卧室就在隔壁,请。”
他迷惑地看着这女人,跟着她穿过珠帘,来到卧室。
那是一个女人的房间,软帐流苏,桌案上一个古铜的镜台。房子算不上整洁,地上掉着好些棋子。在东墙的窗下放着一个精制的棋桌,上面端正地布着些黑白棋子,好象是一副残局。
他好奇地走了过去。
她却忽然大声道:“别碰那个棋盘!”
他转过身来,看着她。
她的眼神显得悲伤,却故作轻松地指了指那张床,道:“你是想现在?还是想晚上?”
他吃惊地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张口结舌地道:“你……你……”
——她昨天还说他是天下第一垃圾,高昴着头,摆出一副绝不与楼下同流合污的样子。现在却又看上去,与楼下的人没什么区别。
他彻底地糊涂了。
“你大约是想现在?”看着他没反应,她又问了一句,扑了过去,十指纤纤,去解他的腰带。
“不……不……下一次,再见!”
他脸“刷”地一下通红,一把推开她,握着刀,夺门而逃。
门“吱呀”一声合上了。小葡看着他的背影,吃吃地笑道:“他怎么这么快就跑了?”
菊烟缓缓地将一片凤仙花瓣贴在自己的指甲上,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3)
秋日的阳光懒洋洋地照了进来。
临窗的花桌上放着一盆怒放的海棠。紫蓝色的花瓣卷着浅黄的花蕊,仿佛一团乱飞的蝴蝶。有几朵落花掉在毛绒绒的绿叶上。
他将枯黄得近乎透明的落花一朵一朵地拾起,埋入花盆的黑土中。
在书房里专心写了近两个时辰,他已觉得有些累,便放下笔,摆弄了一下桌旁的几盆兰花。
——他每天只有早晨起来的那两个时辰还有些精神,剩下的时间,他浑身酸麻,不论干什么事都不能坚持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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