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品扬已无再呆下去的必要,猫一般倒缩而出,出甬道,升上地面,轻轻将洞口木板盖好,挨身佛龛,悄悄向前面打量过去。
这时已是四五更之交的时辰了,夜色如漆,佛龛之前下棋的英儿和明儿,早已伏箱大睡,棋子洒落一地。
葛品扬见机不可失,真气一提,飞絮般飘身出殿。
一路回房,人不知鬼不觉。这次窥探够险、够侥幸,不过毕竟是成功了。
上床,又调息了一会儿,东方曙色微露,葛品扬不敢等到天亮,跳下床来径向烟火叟室中走去。
烟火史被吵醒,满脸不快地道:“才什么辰光,者弟台?”
葛品扬故作吃惊之状,不安地道:“日出一阳生,老前辈没有例课,真是抱歉极了。”
烟火叟不敢表示没有例课,悻悻坐起,抬头一看,窗口才现——白色,抓住了理由,立即脸色一沉道:“一阳生在什么地方?”
葛品扬怕等会儿说话不便,嘻嘻一笑道:“距日出也不久了,老前辈,我们来下盘棋如何?”
烟火叟愕然道:“下棋?”
葛品扬“噢”了一声道:“对了,没有棋盘棋子,其实,晚辈也只是偶尔想起家师谈到过的一件事,一时兴至,随便说说罢了。”
烟火叟强作镇定道:“蓝公烈说过什么?”
“家师说:五六年前,天衣秀士曾去太湖水云庄,跟老前辈下过一盘和棋,您老一直恨恨不已,认为不能赢是耻辱……”
“谁说不是?那盘棋和得好冤枉。”
“家师又说,他老人家曾经向您老询问详情,您老因为心里有气,一味要酒喝,战况经过却始终板脸抵死不说。”
“有什么说头?”
葛品扬安心了,遂又将话题淡淡扯开。
不一会,东方大白,葛品扬回房以便烟火叟做例课。
天亮后,两书僮端来洗脸水,盥洗毕,献茶后,天衣秀士出现,陪着两人共进早点。
天衣秀士于喝茶之际,忽向烟火叟笑道:“水云老儿,杀一局如何……”
心虚的人,往往透着几分毛躁,现在的烟火叟便是这样。这情形,正如俗语所说的塞翁失马,反而增加了这位烟火叟神情上的逼真。
但见他不容对方话毕,蓦地沉脸一哼道:“五六年前那一局要是不下和了,再谈这个还马马虎虎,阁下棋力不过尔尔,少罗嗦了。喝什么茶?拿酒来!”
葛品扬暗喝一声:要得!
天衣秀士可呆住了:这老儿不是水云叟,还会是谁?但是,他还有点不死心,眼皮一眨,忽又阴笑着道:“你老儿拿的是什么棋,和了还不等于你老儿丢人?”
烟火叟一怔,葛品扬也为之呆住。
棋子只有黑、白两色,上手拿黑棋,下手拿白棋,下和了,照理说,应该是拿黑棋的人没有光彩,因为黑棋先落子,得白棋饶了一先也。
水云叟当年拿的是白棋还是黑棋呢?
无论猜白或猜黑,机会均等,猜对成分各半可是,这不是普通的赌博,押错了,是要输掉性命的!
葛品扬心头一紧,随即定神淡淡一笑道:“柳老前辈当年明明是拿黑棋输的,现在却故意这样说,难道是碍着有晚辈在场么?”
依天衣秀士语气,当年拿黑棋的似乎是水云叟。
但是,葛品扬想及行险使诈者,有他们一定的方式和手法,这是弱点,但是当事者却一时不能够自觉,也不容易一下更改过来。按照昨夜天衣秀士有心套话的预谋,这样说,一定是反话,换言之,他说水云叟拿黑棋,大概拿黑棋的可能正是他自己!
葛品扬这样说也是冒险,也是在猜,不过机会却比各半要多得多了。
在烟火叟满以为葛品扬听来的,都出自老主人水云叟之口,一万个错不了,世上再没有比在迷们中抓到真理的人气更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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