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礁笑盈盈地回礼,端详了他片刻:鹰老弟面色看着还好。
那人想来就是猎天鹰了,茅屋阴暗,他又戴着斗笠,以李歆慈的眼力,也只能看出来是个三十上下的壮汉,容貌甚是英挺,腰间吊着根短枪,却拿布帛缠裹着。若这是他真面目,倒与她搜罗到的猎天鹰形貌大致相符。
二人似乎极熟,见面便寒暄不止,彼此你撞我擂,笑闹个不休,过了一会儿,猎天鹰忽然想起来什么,侧过头去吼了声:老吴,鸡快些下锅!还有,给沈叔上茶。
一个蓬乱头发,裹紧了棉袄的老头子蹲在灶台的木槽前,满手都是鲜血和鸡毛,却对猎天鹰这一声招呼毫无反应。直到他走过去,拍了老头一记,他才咧着瘪瘪的嘴壳,作出个类似笑的表情。
啊咦哇,哈。老头的手在空中胡乱画着,末了擤了把鼻涕。
李歆慈看着恶心,转过脸去。屋前破敝褪色的酒旗无力地耷拉着,旗杆上方,皇陵在氤氲烟雨中若隐若现。
方才她已发觉这店是建在进皇陵的小路上,多半是那些在皇陵偷猎的山民歇脚之处,想必一天也难得有什么生意,加上掌柜的又是个聋哑人,自然是个隐秘不过的地方。猎天鹰选这里接头,倒也独具慧眼。
此时此刻,从皇陵到湖边,李家精锐满门出动,从陵下到湖边,每一条最细微的小径,也被牢牢地把守,连守陵的禁卫军也戒备起来。
李歆慈在袖中装着只长哨,只要她吹响,方圆十里以内,连一只鸟雀也休想走脱,然而她并不打算动用,她早已决意亲手杀了此人。
老头儿用破了口的碗给沈礁上了盏浑茶,便又回灶前,缩进炉灰里去。沈礁坐下,李歆慈默不作声地侍立在他身后。
上次那单货的款子,沈叔可带来了?猎天鹰急急问道。
如何敢误了你的事。沈礁从怀中点出几张银票来递与他,猎天鹰抓来一看,似乎很是不满意:怎么才一千?我原以为
沈礁不满地道:原以为什么?货是好货,可你也不看有谁敢买?你以为有几个人不知道这玩意儿是李家的?老沈我也担着老大的干系呢!
猎天鹰便只嘟哝着,冷笑了几声:看来如今我手上的这单,沈叔是不要了?也好,免得连累了沈叔,叫那李家来个毁家灭族
我做这单生意,若是不担风险还赚什么赚只是老弟也得体谅一二,毕竟这风口浪尖的,找买家不容易呀!沈礁向猎天鹰赔着笑脸道。
猎天鹰哼了声:可那一匣南浦珠,市价三千两不止,你这也
两人讨价还价了半天,李歆慈打量着猎天鹰身上,见他胸口微有方形印记,想必就是被劫的宝物。她耐着性子等着,两人尚未谈妥,那灶上已是嗞嗞作响,鸡肉香味随着炭火气一起扑出来。那老吴虽然样貌衰朽,手脚倒还挺快,未几便捧着一只硕大的粗瓷花碗,端上桌来,一时酒肉俱备,很是诱人饥肠。
沈礁一拍大腿道:罢了罢了,不要让点小事坏了今日兴致,我再加上两百两,这一单货,老弟只要不急着脱手,必定给你个好价,到时三七分,如何?
他手正要再往怀中探去,猎天鹰一挥掌道:有沈叔这句话就成,这两百两银子算我给侄子们耍了俩伢儿还好吧?
李歆慈骤然将功力提到十成,察听沈礁的动静,只听得他道:赛着皮,一日不打上屋揭瓦,差点没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折腾没了!表现得倒也正常。
那猎天鹰这才点点头,便珍而重之地从怀中掏出一只长方形的包袱来,大红锦缎上用金银丝一层摞一层地绣着龙凤花鸟,角落上更是用米粒大小的珍珠拼出陈李联姻,百年好合八个字。
沈礁啧啧道:这一张被袱,只怕都值得好几百银子了。
猎天鹰嘿了一声,拆了包被,滑落出用酸梨、紫檀、沉香三种名木榫接而成的扁木匣,木匣抽开,几颗晃晃亮的水晶珠子就蹦了出来。
这还不等沈礁问出来,他将珠子毫不顾惜地往外一拨拉,乍一拨开时只觉得瑞彩流转,目迷五色,然而定神再看,却又分明是漆黑的一片,就仿佛那盒子里装着的,是无穷无尽的空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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