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璘道:贤弟不宜劳累,咱们都回罢。众人告辞。莫之扬叫住朱、侯二人,道:两位师父,我恩师怎么样?侯万通瞪眼道:他好好的,有你苗师叔陪着他,还有什么不好?莫之扬道:弟子去看看他老人家。朱百晓摇头道:你别去,他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人都不见,连秦谢都没见着他。那老糊涂原先就不明白,现下武功尽失,更是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狗屁不通之至。
莫之扬听他如此说,更加担心起来,道:不行,我去看看。
听涛阁傍南岸而建,莫之扬伤重不能一时痊愈,随朱、侯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方到。朱、侯二人远远便停步不前,只指一指道:那就是了。你要去自己去罢。
莫之扬心下激动,快步向前,见房门紧闭,人息全无,不知怎的升起一股悲怆之感,哽声道:师父,弟子莫之扬来看望您了。只听秦三惭咳嗽一声,却不答话。莫之扬鼻子一酸,又道:师父,您老人家生弟子的气,原也应当。请您开门让弟子看看您。隔了良久,还是没听见回音。莫之扬又是失望,又是悲伤,对着屋门跪下,道:师父,弟子明日再来。拜了三拜,站起身来。刚要转回,却听屋门响动,十八婆婆出来。莫之扬忙上前去,十八婆婆神情悠然,道:莫公子,你师父好好的,你不用来看他了。他化去武功,更要好好钻研佛法,有婆婆在,你放心去罢。莫之扬连连答应,道:就劳婆婆费心了。十八婆婆嘿嘿笑道:说哪里话?婆婆倒应该谢谢你。压低声音道:他没了武功,打不过我,以后就听婆婆的话了。你说,婆婆以后的几年好日子,不是莫公子给的么?莫之扬闻言一呆,不知如何作答才好。见她手中捏着一只快要纳完的男人鞋底,八十岁的老脸上竟荡漾着十八岁的幸福,忽觉脑海中一道来不及捉摸的亮光闪过,许多忧虑竟不解自消,豁然开朗。问道:婆婆,不知恩师和婆婆何去何从?十八婆婆笑道:永王殿下说三圣教的人要全都到陆上去,你那师父是个懒人,说老天让辛一羞给我们准备这个好去处,就留在三圣岛了。莫之扬微感凄凉,向听涛阁张望一眼。十八婆婆远远看见朱、侯二人,道:莫公子快去罢。返身进屋。
莫之扬呆立良久,喟然叹息一声,转身回来。朱百晓道:怎么着,我说那老糊涂狗屁不通,果然不错罢?
中午,三圣教在三圣殿大设筵席。秦谢经三圣教高手救治,伤已无碍,何大广、鞠开臂骨已接上,都在席间,只是不能用箸,由婵娟堂诸女服侍,两人是正人君子,也坦然受之。莫之扬起身敬酒,说道:江湖之中,其实只有朋友和仇敌,哪有什么门派之别?万合帮与三圣教化敌为友,从今以后,追随永王殿下,共建大功。但愿叛军早平,黎民安居乐业。众人皆响应,轰然叫好。席倩悄悄对秦谢笑道:帮主偷我的马那件事,可不能对人说出去了。秦谢低声道:只有将来给咱们的孩子说了。
当夜,三圣教收拾停当。李璘已答应放过安庆绪,便派三圣教夜枭堂十名教徒先送他回陆上。安庆绪捡回性命,狼狈上船,连夜离去。
第二日一早,万合帮、三圣教众人分乘七条大船,准备出发。莫之扬与秦谢去听涛阁给秦三惭辞行。来到屋外,秦谢情不自禁,哭道:爷爷,我们要走了,您老人家还不让我们见见么?听得秦三惭喟然长叹,俄尔屋门打开。莫之扬、秦谢喜出望外,奔进屋去。却见秦三惭正襟危坐,面容清瘦,眉目之间,慈善悲悯,两人忙拜下去。秦三惭叹道:之扬,我一生收徒不少,惟你最得我心。你的武功不全得于我,处世为人,更在我之上。唉,自古出世入世各有道理,侠、隐、仕皆有所得,三者皆备,尤其可贵。为师别无多言,只盼能以我为戒,不骄不妄,去伪存真。唉,虽其难也,但其值也。莫之扬听他又似在狱中一般之乎者也,心下甚喜,拜谢下去,道:弟子当铭记于心。师徒又说起韩信平等师兄的事,秦三惭叹道:为师亦有过错。莫之扬也长长叹息。
秦三惭又道:谢儿,当年你们到范阳时,我曾说过一个故事,当初释迦牟尼问众徒:相者何也?色者何也?佛祖微笑不语。我问你韩师叔,他不知如何作答,你还记得么?秦谢恨恨道:爷爷,你再休提那姓韩的,我恨不得杀了他方消心头之恨。秦三惭微微摇头,道:谢儿,你不要恨他们。是爷爷不好,教他们武功,没教好他们怎样做人。你道为何?众生皆有相,众生皆有色。无相无色,何有众生?你明白了么?秦谢道:谢儿还不明白。秦三惭道:以后遇事向你小师叔请教,便会明白。你二人去罢。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展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