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立天中(60)

2025-10-09 评论


    听五叔如此一说,梅影“哇”地一声拱到文菲怀里:“啊?我才不要那个样子,花脸大妖怪。”

    众人又笑了一阵子。大嫂今晚这么放开一笑,此时在红纱灯光的映照下,脸色也显得红润好看起来。

    说笑了一阵,听见座钟叮叮铛铛地响了下。看看座钟,不知不觉已经九点了。文菲怕大嫂身子困,便领着梅影和菊影两人,起身向大哥、大嫂告辞,回到自己的院落去了。

    文菲令紫瑾服侍菊影、梅影两人先洗脸洗脚睡下,自己又备了会儿课、看了会儿书。这时,随着静夜和微风,她仿佛听见前庭隐隐地有洞箫声传来。

    起初,她以为是风声,侧耳又静听了听,果然还是箫声,吹的是一支颇为伤感的曲子。文菲问坐在一旁烛下扎着花儿的紫瑾:“这是五爷吹的么?年纪轻轻的,怎么吹这么悲伤的音律?这可不大好啊!”

    紫瑾说:“哪儿呢!五爷才不吹箫呢!五爷爱吹笛子和洋笙*。这是大爷吹的。这些日子,他天天黑下都吹上一阵子。听着还怪好听哩。”

    文菲道:“好一个丫头!你竟能听出来是箫、是笛子还是洋笙的声音么?”

    “这有什么难?箫听着让人发愁,好像看见天阴下雨一样,让人直想哭;笛子一吹,人听着,跟到了绿茵茵的山坡和河边一样,又敞亮、又新鲜,让人开心!洋笙更好听了,听着,跟看见一群仙女飞在云彩上一样。”

    文菲歪着头想了想,觉得这丫头的话真还有些那么个意思呢。不禁一笑,这孩子,倒是蛮有几分悟性呵!又独自屏息聆听了一会儿,觉得那箫吹得还是颇有些功力的。不仅音韵沉郁婉约,指法也十分地谙熟圆润——好一首古曲《梅花三弄》。

    文菲听着这箫,心内思忖着:人们都道吴家大哥有超然物外、清高恬淡的隐士风范;难道他那般稳成渊默、含而不露的一个人物,人生当中也有什么失意和憾恨之处么?

    看来,这天底之下,每个人都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喜怒哀愁。只不过平时都深深地压抑在内心,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小孩子家,真是性急得很。

    第二天,天还未亮,梅影等不到丫头绛荷叫她,自己就摸黑穿衣起床了。文菲给她梳了一对羊角辫儿,辫梢上系了一对桃红绸子的蝴蝶结,又换了一套花洋布镶灯草边的新裤褂。好歹说着,才算草草吃了一点东西。用手巾胡乱抹了一把嘴,便站在院里一遍一遍地催起婶娘来,急着立时就要上车到城里念书去。

    小菊影原本是文菲过嗣的女儿,这时见梅影跟着自己的娘要到城里去,也哭哭啼啼一定要跟着去。一时众人都赶过来,好哄好劝了一阵子,才算止了哭。文菲令梅影和爹、娘、五叔等分别告了别,又劝大嫂不必担心,一切自有她随时关照着的。这才携梅影一同上了车。众人又一直送到大门外,大嫂搂着一抽一咽的小菊影站在那里,一直目送着马车拐了弯。

    原先,以为梅影是半途进的班,功课不一定能赶得上,文菲便连着给她补习了好一阵子的课。谁知,这梅影竟聪明得很,不到一个月里,成绩就赶了上去,国语和自然还成了班上名列前茅的学生。

    这段日子,由于大嫂的病,加上梅影刚入学,文菲只得天天陪着梅影一起来来回回地从山城到吴家坪。每天晚上,除了为梅影补课之外,宗峦、梅影、菊影、竹影和兰影,再加上大嫂,大伙围在一起,或是下棋做游戏,或是画画儿写字,一家子在一起显得又热闹又快活,一座吴家百年大宅,一反素常的冷清、空寂气氛。

    然而,吴家老宅里,有一个人可是看不下去了。

    在家坐月子的老三家的,也不忌讳什么月子里不能见风的习俗,每每东院串了西院逛,也不讲什么主子身份了,竟在下人面前说起了不三不四的闲话:“谁家见过这样的?一个寡妇人家的,倒出去抛头露面,教什么书!成天和男人混在一堆儿。在家里吧,一个守寡的年轻嫂子和一个没成亲小叔子,成日没黑没白地待在一起!吴家现今可真是没有规矩了。将来出了什么丑事,这吴家坪可就炸窝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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