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由道:“你太不行,我并没说要你作主张,只要你暗里跟姑娘谈一谈,这也还是我的上人尊重姑娘的意思……我想天大的福气她也会不答应?借你口里提一提那还不容易。老头子,塌天富贵你要么?”
老掌柜道:“刚才你不是见着人了,为什么又把她赶走呀,她就住在厨房阁楼下……我不管,我也不稀罕什么塌天富贵。”
老头子愤愤地推开面前小茶壶,王由跟着站起来说:“我奉命找你,你不管恐怕没有那么便宜,我还得警告你,人在你这儿,你要负全责,走掉了或且出了什么事,那你就要当心脑袋搬家……”
讲着话,轻轻拍一下桌子,鼻子哼一声,他迈开两条腿扬长走了。
老掌柜直气得要死,究竟话不能不通知姑娘,喊她下来,把王由所说的全告诉了她,而且还指出所谓大人物正是心狠手辣的四阿哥。
姑娘自幼儿饱经忧患,环境磨折,她养成一付坚忍卓绝的精神,当时虽则心灼欲焚,反而劝老掌柜不要生气。
说是人家还要来,来了她自己接见,决不至为难老人家,唯一要紧的别让纪宝知道……
她敷衍了一阵,就又退回褛上去。
老掌柜虽说跟张维同乡,究竟和姑娘相处的时间太短。纪宝认识喜姐姐就还不过几个时辰,他们老少都可以说不了解姑娘为人。
当时老头子看姑娘言语从容,以为她倾心贵胄,婢妾自甘,纪宝在屋上也觉得喜姐姐神情不很靠得住。
老掌柜还不过叹口气算了,我们宝三爷傻劲可有那么大,他一直坐在屋脊上怔到天亮,这才上豆腐坊去随便喝一碗豆汁,找老掌柜来了。
老掌柜果然不提那回事,三爷也就佯作不知,老人家要他挖出嵌在柜台上的两只金锭子,三爷坚持要留作纪念。
老头子今天好像火气很大,讲话相当不客气,三爷一味刁皮胡扯,吵得姑娘楼上下来了。
三爷笑吟吟请安。
姑娘说:“爷,你夜来破费三十两金子买得人家两三句话,那是什么意思呀?”
三爷笑道:“我想还是不讲好,我这一讲,你一定会支使我办事去,我倒不想离开你,怕的是还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姑娘道:“我是注定的该受苦,你就别管啦,但求能够救我爸爸脱罪出狱,我死也感激你。”
她眼眶儿红红的只差没流下眼泪。
三爷到底不过意,想了想说:“我应该再提醒你一次,假使能信任我纪宝,一切你都不要愁,假使有什么不肯让我管,那是你自己意愿,我只好,不管……这是说关于你本身的事……”
姑娘蓦地睁大眼睛,脸上浮起一片疑云。
纪宝接着说:“为伯父开脱罪名,本来我想要挟四阿哥拿出办法。说要挟其实还是要求,求人总是根讨厌,花三十两金子买张良韩信几句话,免得我去承情人家,我认为一点不冤枉……
方超害痨病死的,这是我们翻案八股文章的破题,我们具结呈官请求开棺重验尸骸。但念开棺事体重大,万一所称不实,法理难免株连反坐。
我们一方面坚持开棺,一方面耸动死者母亲请愿恳免,供认儿子确属多年痨疾临时病发身死。
另外再找几个街坊证明当时伯父并没有动手打人,这不就完了么?可虑却在杨吉庭那书呆子不准老太婆恳免……”
姑娘兴奋地抢着说:“我不怕办反坐,要死率性儿父女一同死,天伦问了死罪,为人子有颜面偷生人世?我还不敢说行孝……非要强求开棺……方老太太那儿你今天是不是就去呢?”
纪宝笑道:“姐姐,你既是下决心不怕反坐,那就不必找老太婆了,是不是呀?”
“状子总要请状师做呀……”
“小弟不才一手好刀笔,写作俱佳。”
“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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