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位老前辈逗留新疆期间内,俊侯内伤已经完全医好。
敬侯不过有点行走不便。
梅问臂伤刚刚断药。
老头陀不惯红尘久居,迫着李念兹带璧人俊侯一同回华山。
他们师徒走了两天,在一夜月暗中,梅问姑娘悄然宵遁。
结果菊冷在她镜奁中发现一封信。
那是给盛畹诀别的信。
信里说她到北京龙家上门守节,守到翁姑千秋百岁之后,她就要削发出家,同时也必为英侯复仇雪恨……
看了她留下的这样信,大家伤心自不必说。
玉奇、菊冷还想飞马追赶大姊回来。
盛畹晓得女儿秉性刚烈,追她反为不好,说不定迫成自戕殉夫惨剧,力阻玉奇兄妹不可造次。
□□□□□□□□梅问乘夜离家出走,她并不立即取道中原,一直徜徉疆土。踏遍阿尔泰深山,穷搜和尚踪迹,斩荆披棘,手足胼胝,一身所受的辛苦,真是不堪闻问。
延到第二年春天,才算到了京都。
京都她是来过的,街道很熟识,她进了彰仪门,走进牛街,潘公馆就在这条街。
正午时光,这条街总是很热闹,她乘着一匹神骏花驴,身上青布棉衣,这当然是个乡下姑娘。
可是她态度大方,容貌佚丽,而且还带着一个淡墨绫红绸里子的包袱,又是一只青布卷儿。
北京人看这布卷儿很碍眼,谁都晓得里头卷的是兵器,乡下姑娘那有这一表人才?包袱儿却也未免过份讲究。
为什么女儿家带兵器上街?
这都是爷们娘们心眼上问题,这问题会使他或她停步注目,因此促成了拥挤,纷乱。
这时候对面停住了一辆厢车,驾辕的也是驴,牝驴,姑娘的花驴闻骚追上去表示亲善,驾车子的立即破口骂人,扬着鞭便打人家花驴。
姑娘怎能忍受这样闲气?伸手一夺鞭,那驾车的还能不滚下来?
街头顷刻大乱,坐在车厢里人不由不牵帏张望。
原来是位三十余岁的娘们,徐娘半老,浓抹艳妆,倒是颇有几分狐媚。
身后匿伏着一个中年汉子,一颗头缩在香肩下,两手环抱柳腰儿,那位娘可不分明坐在人家大腿上?
姑娘眼尖,看了心里一阵跳,闹个满脸通红,赶紧跳下地,什么都不管牵着花驴儿闯过人群走了。
她来到潘公馆,跟看门的刚说两句话,顺哥儿顺侯出来了。
他今年已经十五岁,很和气也很老练。他一听自新疆来的,急忙问:“你是那梅问大姊吗?”
姑娘点点头说:“四哥么?”
顺侯赶紧请安说:“婶娘和各位哥哥姊姊都好。”
姑娘眼眶儿一红,什么就都不能讲。顺侯看看纳闷,回头便去驴背上拿了包袱和布卷儿,领着姑娘上浣青屋里来。
这会儿家里是刚吃完饭,查老太太倚在浣青床上跟坐在一旁的老姨太婉仪和玉屏在那聊天。
浣青恰在屋门外闲眺,手中拿着牙签儿剔牙,望见前面院子里顺侯带着一个女人进来,心里便是一阵跳。
眼看越来越近,那女人竟是梅问。
浣青怔住了。
梅问两泪抛珠,浑身簸颤,抢步越过顺侯,赶到浣青面前叫一声:“妈……”
拜倒地下,呜咽不能自胜。
那一声“妈”使浣青一切都明白了,也就两条腿有点软,她顺势儿扑在姑娘身上,哆嗦着叫:“梅……你一个人……英侯有什么事?……”
姑娘强挣了一句:“他,他失踪了!”
失踪两个字倒加强了浣青镇定力量,她立刻扯姑娘站起来说:“那不要紧,梅,歇歇再详细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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