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人说到这里,浣青冷笑一声,翻身望到床后。
玉屏对菊人递个眼色,笑道:“无论怎样,表少爷也不能说没有错处,率性把他请来,趁这时候老太太念佛,让他俩说个清楚。说不得表少爷委曲一点陪个小心,什么事也都没有了!”
菊人道:“我也这样想,好妹妹你就请他去罢!”
玉屏听了,站起身要走。
浣青床上霍地一翻身,骂道:“我的事偏要你们管,我死了,你们也跟我地下麻烦去,我不愿意见南枝,喊他来干么?”
菊人道:“做人总要听话,你这样任性,于事无补,徒徒是自找苦头。”
浣青冷笑道:“我看透了一切人的心,你们也不是好人!我痴心盲目认识了你们这一班……”说着,却又哽咽了起来。
菊人看她十分伤心,知道一时是没有法子劝慰的,随笑道:“我们好也好,坏也好,后来你自然明白,现在这些话不用说了。可是你今天还没有吃过东西,教玉屏弄点稀饭来,好不好?”
浣青伸手拍着床沿道:“吃呀,不吃难道要饿死你们家里,累你们花钱!”说完,阖上眼皮流泪。
□□□□□□□□晚上,南枝又被菊人诉说了一顿,恼羞成怒,一时性起,跑回去把随身物件拾掇归箱,决计明天动身回里,离开是非场合。
他愤愤地将四个衣箱打开,胡乱装了一个饱,合起来加上了锁,坐在凳子上发了一会呆,忽然想要见华姑娘一面。
抬头窗外看看天上,觉得时候还不迟,跳起身,随手抓了一件大褂披上。
走出门槛,心想由大门出去惊人反而不便当,不如跳墙倒觉干净。
想着,跨下庭阶,一掖前襟,纵下身托地一跳,上了墙头,站住认定方佝,一伏身点着足尖,几个翻跃,越过正屋,直奔东墙。
眼看前后没人,飘身下地,走过小桥,到了华家门前,伸手正要叩门,耳边忽来一阵金刃劈风声音,呼呼叫响。
好奇心生,便不叫门,退一步,眼看墙头,足尖用力,就地一扑,腾身上屋,籍着几株梅树枝叶把身子稳住,定睛往里面张看。
院中两条剑影,一片青光,风生四隅,影乱庭阶,夭矫如龙,往来飘忽,急切里却认不出人身。
剑花起到神妙处,南枝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好”!叫声里,剑光骤敛,华姑娘一身素服,怀抱双剑,卓立阶前,抬头喝问:“谁?”
南枝有意逗华姑娘跟追,一声不响,扭转身便逃。
华姑娘心里大疑,扑地打个旋风,窜出墙外,只见离开自己十步远近,站定一人风飘衣角,尔雅温文。
华姑娘眼尖,认得是南枝,拖着双剑,走近来笑道:“黑夜入人家,你也忒没有规矩了呀!”
南枝看华姑娘青帕包头,双缠裤脚,身上是湖网紧身短袄,腰束白绫,秃袖蛮装,腰儿窄窄!星光下分外美得撩人,眼看绝色,想到别离,怨恨满腔,仰天长叹!
华姑娘猛吃一惊,呆了半晌,问道:“南枝,你干吗不乐?这几天浣妹妹的病好一点了么?”
南枝愁然说道:“她的病怕没有好的时候,我的心烦死了!我不能老守着她受苦,明天决定回家去了。”
华姑娘听了,低头把剑尖划着地下,冷冷地问道:“你就因为她,你决定离开?”
“姊姊,我有说不出的痛苦,我希望你多多原谅!”
“真笑话,我配原谅你么!”华姑娘冷笑着说,说完翻身便走。
南枝抢一步把她拦住央告道:“姊姊,你是天人,你不能像世俗一般女子那样腼腆,你得听我几句话再走?万劫千生,无缘再见,姊姊,你忍得心……”
说到这儿,声音却低了下来。
华姑娘侧着身子站住,低头无语,空气暂时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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