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听另一名道士道:今夜错失良机,贫道深感耻辱!几位素怀大志,可笑临事不决。照此下去,江湖上还是死水一潭,谁都别想出头!说罢恨然西去,只几个起落,便被夜色吞没。余下几人各自无语,内心显然都不平静。
过了一会,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老朽年纪大了,当初幸有张泰斗压制,才能活到今日。几位虽负大才,终究逊七侯一筹,还是回去掌管好各自门派,不要锐意争锋了罢。他与少林、丐帮皆有极深的渊源,又有玄门九派和魔教撑腰,除非他丧心自绝,否则谁能斗得过他?那几人默不做声,呼吸却变得粗重起来。
一蒙面人手抚古树道:他活一日,我等便痛苦一日,难道上苍降下此人,只为羞辱众生么?语中满含怨毒,又似有无尽的伤心失落。近处几人不忍听闻,都默默向林外走去。那蒙面人呆立许久,复嗟叹了一回,方失落魄地去了。
那青年伏在高处,早自惊疑不定,眼见几人去得远了,不禁担起心来:想不到各派好手云集,都欲杀师兄自逞。亏得师兄入帐即出,震怖群雄,否则稍一耽搁,众人必蜂拥而入,害了他性命。正思间,树身摇动起来,只听咔嚓一响,那树竟从底部折断,直将他甩了出去。此刻他全身酥软,尚不及常人灵活,这一下从高处坠落,实实砸在地上,险些背过气去。
孰料经此一摔,反震通了经脉,虽是眼冒金星,手足却生出些气力。他忍痛爬起,眼见古树断裂之处,正是那蒙面人抚摸过的地方,暗惊道:难道这人功深至此,不露丝毫痕迹,已将树脉震断?这份含蓄深敛的内劲,可实在少有!我须及早见到师兄,嘱他加倍提防。当下盘膝而坐,遣运真息,欲复功力。不想那一身玄门内功,似已遁出了体外,丹田内空空如也,半点散息也聚拢不得。
他心中一急,胸口又复狂跳,耳中一阵嗡鸣,随之静得出奇。蓦地里只觉身体膨胀开来,如坐云端,百般幻象,尽浮眼前。当下大叫一声,往后便倒,竟晕了过去。
那青年昏倒在地,少时醒转。睁眼看时,只觉林木高有万丈,直刺青暝。他知所见皆幻,不敢贸然行功,静坐许久,物象始复原貌。
他神志已清,体内异状未减,不由思及:莫非我近日行功出了差错?可师父他老人家法眼如炬,又怎会看不出来?思来想去,茫然无解,只得放下念头,起身出林。
他全身乏力,挪步艰难,才走出二三里路,已累得筋疲骨软,身似火烧。此时天犹未亮,满目黑魆如嶂。他坐下身来,只想歇息片刻,再向前行。孰料方一坐地,倦意顿生,不知不觉中,竟自沉沉睡去。黑甜之乡,光阴易过,少年多梦,不觉北斗初横。
正睡得香浓,忽听得耳畔咚咚声响,有如擂鼓相仿。他一惊坐起,只见身旁站了一人,蓬头乱服,正含笑望着自己。
那人见他已醒,龇牙一笑道:年轻人如此贪睡,不怕丢了性命么?那青年见是个奇形老丐,不悦道:我自安睡,叫化子何故扰我?那老丐端祥他半天,点头道:怪不得他老人家破例,果然生得俊俏!
那青年听他话外有音,疑道:你是丐帮中人?那老丐笑道:任谁破衣烂衫,便是丐帮中人?我偏就不是。那青年道:不是最好!你便是丐帮之主,也不过腌臜蠢物,有甚么了不起!
那老丐摇头道:到底是年轻人,性命只剩下半条,还这般气盛。那青年愕然道:你你说甚么?那老丐嘿嘿一笑,掉头便走。那青年叫道:老丈止步!我有事求教。那老丐边走边道:你只管刚强使性儿,何必唤我回头?那青年道:你怎知我体内有异?那老丐突然停下脚步,转回身道:伤你之人想要见你,你肯随我去么?
那青年惊道:谁能伤我?你休想引我入彀!那老丐哂笑道:张泰斗传了你一身绝学,你却连谁伤你都不知道,可见还差得远了!你到底去是不去?那青年傲然道:去又何妨?倘是虚妄,我不饶你!那老丐咕哝道:世事真真假假,那也难说得紧了。上得前来,将那青年背起,大步向南行去。那青年只觉此人年纪虽老,却是一身健骨,极赋神力,背上负了一人,直似无物一般,脚下轻快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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