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楼(4)

2025-10-09 评论


    乔七正自沉吟,忽听一人大声道:尚惜愆既有面子邀来泰斗公,还要我等何用?大伙一路上马不停蹄,不过念着彼此这点义气。谁想到了这里,他却不肯相见!难道他自恃是官府中人,便不把大伙放在眼中?我赵氏兄弟不是不讲交情的人!他既如此相待,可别怪我兄弟一走了之,不给他面子!一言甫出,便有十几人附和其意,口吐怨词。

    却听角落上一人道:各位既然来了,还请稍安勿躁。尚大人能请来这多知交,必有大难在身。他不肯露面,也许只想看看这帐中几人可用。说不得对头太强,他心里没底,正思量着是否要大伙白搭上性命。

    众人见说,莫不震恐:何人有此神通,能敌帐内这四十余众?难道那对头是泰斗公!眼见说话之人五十多岁年纪,粗衣敝巾,相貌平常,均想:久闻此人武功极高,原来见识也在我等之上!

    一麻脸汉子冲这人抱拳道:温先生说得有理。尚惜愆身在官府,却与白莲邪教往来,泰斗公必是因此震怒,要替玄门清理门户。果真如此,我等当如何行事?那粗衣人忧然道:张泰斗与我无仇,惜愆兄却与各位有义。事已至此,惟有义字当头了。

    一言未绝,忽听帐外有人动情道:温兄言沁肺腑,尚某何以报德!可惜温兄只猜对了一半,那对头又怎会是张师兄?说话之间,一人走进帐来。

    众人移目望去,都吓了一跳。只见来人一身丧服,满脸的悲愤郁懑,虽不过五旬开外,却仿佛骤然间得了一场大病,双目红肿无神,脚步异常沉重。猛一望去,真好似龙钟耄耋,不胜残年。

    众人心间俱生寒意,一时都说不出话来。那粗衣人忙迎上前道:尚兄这是怎么了?来人嘴唇颤动,似欲落泪,既而收住悲肠,拱手四揖道:得蒙青目,诸公仗义远来,惜愆未能尽地主之谊,抱愧欲死!这几日悲苦相摧,愁肠百转,实怠慢了众位贤豪。众人见他情悲意惨,全不顾素日官体,都忍不住过来搭话。

    尚惜愆含泪致谢,当下与江西拦手门宋长庚、甘肃五行鹫拳辛子山、山西韦陀门梁通、淮安昆吾剑尹锡九、川南闭化门郑印惕、武夷心字绵拳肖洛能、关中翻手雷常明远、辽阳大奇枪赵氏兄弟、宁夏弹腿马成宗、河间神刀郑怀礼、冀北温良朴、老祁派秦友偁及锦衣卫同知杜子明等三十余人见了。另有十几人端坐不动,只冲尚惜愆微微点头,显是交情极深,不尚虚礼。

    乔七俯身拜见,一脸关切道:师叔,您老人家还好么?尚惜愆蹙眉道:胤清也来了。你又何必强来?乔七道:师叔待孩儿如同亲子。既有危难,孩儿理当向前。尚惜愆抚摸其头,垂泪道:好孩子,这事你管不了,只会白送性命。你快去罢,告诉你几位师叔伯也不要来!乔七神色一变,似已猜到了甚么,霍然起身道:孩儿早知祸事不小!师叔少待,我这便多找些人来。不由分说,飞身窜出帐去。尚惜愆拦他不住,急得连连顿足。

    众人从旁见了,都觉奇怪:尚惜愆既有祸事,为何只请我等相助,却不肯让他同门出面?如此行事反常,莫非别有用心?

    一人起座道:尚兄令我等空坐半日,也该告之详情了。不是肖某人夸口,那仇家既不是张泰斗,我等尽可降住了他。难道此人是魔教谈化生不成?众人听到谈化生三字,心间都是一紧,不少人惶然而起,盯住尚惜愆。

    尚惜愆到了这时,仍是犹豫不决,似生怕吐露实情,众人即刻便要血溅当地,满帐尸横。那粗衣人知他顾念群友,说道:今日这多兄弟,都是重义轻生之士,便有天大的干系,我等一并承担。尚兄一味权衡,不告隐衷,便是轻视我等,有违交友之道了。众人也都异口同声,追问情由。

    尚惜愆心知无法隐瞒,又复堕泪道:家门大仇,尚某实无颜自陈。各位看过之后,便知端的。招手之间,帐外走入六名小校,抬进三口黑漆漆的棺木,放在大帐正中。暗夜烛火,顿感阴森摇曳。众人见是血仇,心里都打了个突。

    尚惜愆命将尸体抬出,放到棺盖之上。众人看时,原来是两男一女,男尸一老一壮,女尸则是个老迈的妇人,丰面慈眉,体态微胖。尚惜愆见了几具尸首,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有人惊呼道:这不是尚大先生么!何人如此胆大,竟害死了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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