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只要你能劝得你叔父不伤张三的性命;天涯海角我也把张三寻来,叫他叩头谢罪,听凭惩罚,只要留他一条性命就是。不然我可不能帮你们的忙;倘若遇见张三,知道他确已改过向善,我还许助他逃命。因为人人皆有好生恶杀之心,你们报了仇不能使你父亲重生,徒然再死个别人。姑娘,你是个宽宏大量的人,请你仔细想一想!”
窗外的秀侠半晌也没有言语,悲声也止住了,似乎她的芳心正在细细的思忖。张云杰希望她的答复,待了良久,才听秀侠说:“我倒没什么!仇我忘不了,可是杀死个活人我也不愿下手。恶贼张三要是有儿有女有老娘,我更不忍杀他。解仇,我也很愿意……”
张云杰一听,心中非常痛快。又听秀侠说:“就是……劝我叔父决劝不成,他现在恨极了仇人,不杀死张三决不甘心。他还听说张三有个儿子,也二十多岁了,他见了也一定要杀!”张云杰一听这话,眉头又紧皱在一处,同时心中有些愤恨。
窗外的秀侠又说:“我就是想出去,找着宝刀张三,看他那个人到底是多么凶恶?他若真是恶人,我就把他生擒了,交给我叔父杀他。他若是不太坏,早先作的事不过是一时糊涂,那我就砍他一剑,叫他负伤可不至于死,然后我叫他儿子赶紧去逃生!”
张云杰咬着牙,闷闷了半天,就说:“好吧!明天我一定劝你叔父叫你出门。我还有几句话要向你说,明天晚饭后,请你到西河沿悦来店去找我。”张云杰说出了此话,心里又盘算着新的主意。
窗外的秀侠却又默然了一会,就带着点笑声儿说:“有什么话你不会这就说吗?别闷人!”张云杰有些销魂,也笑了笑说:“偏要闷死你!谁叫你在河南削折了我的宝剑?”窗外又噗哧一笑,说:“将来我赔你。报了仇,我送给你那口苍龙腾雨剑!”张云杰的心中又一紧,却仍然笑着说:“那我可不敢要,听说你叔父要想将来取回那剑为你择配。”窗外的秀侠却又默然了。
张云杰就扒着窗向外低声说:“明天晚饭时你千万到店房找我去,我请你吃饭。还跟咱们在河南时一样,这件事就是叫你叔父知道了也不要紧,因为我今天救了他,他非常钦佩我,不能责备你,也不能与我断绝了交情。”
窗外的秀侠一声声的轻轻答应。张云杰的心中又痛快极了,心突突的跳。刚要再说话,却听秀侠说:“我睡觉去了,明天见吧!华叔父!”说毕了这话,就听轻轻的一阵脚步声,秀侠就走了。
张云杰又呆怔了半天,听远处更声已交了四下,他这才熄灯,掩被躺在榻上。心里却十分紊乱,又是喜悦又是愁,一番难过一番恨,直到天亮也没阖眼。
次日,在这里的仆人得旺伺候他洗盥完毕,他又到北屋中,见陈仲炎躺在床上,伤似乎很不轻。秀侠正在床旁伺候,与张云杰见了面,她并没抬眼皮。张云杰跟陈仲炎又谈了几句话,他便告辞走去。一出大门,正见有个人牵着一匹白马,跟陈正仁在门前说话。
张云杰站住听一听,才知道这人是前门外镖店的,他把陈仲炎昨晚在正阳桥丢失的那匹马找到,特地送来讨好,并说:“何永龙、耿大豹、耿二豹那些人现在还不服气,他们还要斗斗陈二爷并正在打听昨晚救走了陈二爷的那个人是谁呢?”陈正仁听了,却面现惧色,向张云杰看了一眼,也没搭理。张云杰就径自走去,到大街雇了车,回到前门外店房。
张云杰一进悦来店,见自己的那间房子锁着,来升不知跑到那儿去啦!店伙赶来给他开门,说是:“你用的那个人今天一清早就出去了。”张云杰很是生气,到了屋内,店伙沏来茶;他喝了一碗,就倒在床上去睡。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睁眼一看,见屋中有三个人,一个是来升、一个是玉器局的徐掌柜、一个却是六里屯家中的仆人张福。张云杰就翻起身来,发怒道:“你们都来到这里干什么?”张福却说:“奉太太命,请少爷回去,老爷现在得了暴病!”
张云杰吃了一惊,站起身来,用极小的声音说:“除了来升在这里,你们都快走!我告诉你们实话,你们谁要说出去,我就要谁的命。陈仲炎是老爷的大仇人,他来北京就是为寻老爷的下落,老爷一定是得了信,所以忧烦病了。我现在与陈仲炎交结,就为的是解开两家的仇恨,一点破绽也不敢露,露出来必有一场恶斗,老爷必死。你们快走!在街上见了我,也不许露出认识我的样子,快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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