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铁芳本想一定有人要发言不服,那么没有法子,只好就斗!但是他张目环顾,见两间屋里的人无不变色,而那几个又都彼此耍著鬼脸,现出一种怯懦的神气,虽然都撇嘴冷笑,可是都不敢发声。
韩铁芳的胸中出了一口气,就拉了凳子坐下,宝剑放在眼前,他就和气地叫著说:“店家!店家!”
店家答应了一声,手里拿著抹布过来,擦桌子,惊慌的看著他的脸。旁边本来有两个喝茶的,此时已都躲开了。韩铁芳就独自占著一张桌子,昂然地坐著。但声音却很缓和地说,“给我一碗面,称四两锅饼也就行了。不喝酒,快一点来,吃完我还要走路。”店家恭谨地答应了一声,那边却有个人撇著嘴冷笑说:“妈的!快些走吧!来此唬谁!以为老子没见过宝剑,妈的!等到了赤水镇的西边咱们再算账!”
韩铁芳手抄宝剑忿然立起,却见那人,就是刚才夺了掸子打他的人,圆睁睁的两只眼瞪了他一下,就走进通著后院的一个小门里去了。却有另一个人走过来,向韩铁芳摆手说:“不必,不必,出门在外都是朋友,话不投机,彼此少说。天太热,打架既费力气又流汗,动刀就得出血惹官司,都合不著,请问朋友你贵姓高名,贵处是哪里?想往何处行走?”
韩铁芳注意看了一看这个人,见年约四十上下,紫面膛,两眼发著一种贼光,胸前的钮扣一个也没有系,露出他的坚硬的肋骨,可见是个“练家子”,而右肋上又有一块疮疤,不是刀痕,便是剑迹,更可证明这人是在江湖上扑跌滚斗过的人。韩铁芳心想,既然在灵宝时人家都知道我的来历了,到了这儿又何必再隐瞒!于是就说:“我姓韩,如今是想往祁连山去!”
这人说:“路真不近,老兄你往西可有朋友吗?如若没有,我可以告诉你几个,以便到时有个关照,江湖人见了面就都是朋友。”
韩铁芳摇头说:“不用!我是往西办事,我不是要打江湖。”
这人哈哈地笑著说:“江湖可也没有打来的!要讲打么?……”他渐渐地变了脸。
韩铁芳并不言语,直挺著腰坐下,剑握在手,只要他用力一推,身旁的这个人就许腰断两截,而这个人却没再向他说甚么话。旁边有两个人过来,把这人拉走了,都进了后院。那后院就是店房,另有个大门就在这面铺的斜对面开著,可以出入车辆跟驿马,黄土的墙下胡乱地写著店名跟画的甚么兰芝、葫芦、长寿字。韩铁芳放下宝剑,先把伙计送过来的茶喝了一碗。
这里的茶是发黑色的,味道很苦,锅饼也烙得比别处的硬。桌上放著一个醋壶,一小碟细盐,还有一小碟辣椒,他就先拿了锅饼蘸著盐吃。而这时那几个人就从店门里各牵著马走出来了,一齐扳鞍上马,一齐扭著脸向韩铁芳怒视,那个圆眼睛的东西是最后上了马,前面的几匹都先走了,而这个最后的人原来手中藏有一物,蓦地向韩铁芳打来,韩铁芳急忙向旁去闪,只听得“吧!哗啦哗啦”一阵乱响,那个人又狂喊了一声:“赤水再见!小子留神!”催马向胡同外跑去。
蹄声杂乱,把尘土都扬进窗里,有一种马粪味扑著鼻子。韩铁芳已然站起身来,脸色虽然气得发紫,可是并未向外追赶。几个伙计全都惊慌著跑过去,由地下捡那橱里打下来的破碗屑,还都咳嗽叹气,嘴里捞叨著。旁边吃面的、喝茶的,也都躲避在墙角,战战兢兢。韩铁芳看地下有一只钢镖,叫伙计捡起来放在他的桌上,他接手说:“不要紧!他们打我没打著,把你们的碟碗打坏了,碎了多少由我出钱赔。”
掌柜的叹气说:“那怎么使得?只怨我们倒霉就算了。”
韩铁芳依然放剑坐下,催著伙计快下面,待了半天,才有旁边坐的客人走过来,悄声儿说:“你换个店房住下,等几天,遇著有其么上任的官眷往西去,你再随著走吧!你要是单身往西去,一定得叫他们害死,他们说在赤水镇上等你,赤水镇就有个四通镖店,那里住著两个镖头,一个叫托塔李平,一个叫飞夜叉张保,他们都是铁棍杨大王的朋友,长安金霸王的徒弟!”
韩铁芳拱手说:“多承好意,但我不怕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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