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还站着坐着好些人,他们打量的目光在三人之间转来转去,八卦地围观。
梁闻屿表面风度实在是好,被人指着鼻子骂也并无气急败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森,以一种强权且混蛋的姿态:“我同你也没什么好谈的,让律师来谈吧。”
说罢,梁闻屿作势要走,郁禾风急了,在背后叫住他:“梁先生!”
“不许叫他!郁禾风你到底还有没有点骨气!他那样对你,你他妈还求他?”李森低吼着,“让他滚!”
郁禾风剧烈挣扎了几秒,还是把牛肉粉放在床头柜上:“这个你趁热吃,我先去和他谈。”
“我不吃!”李森一把把牛肉粉挥到了地上,热气腾腾的汤瞬间撒了一地,泼到临床病人的拖鞋上,周围人发出惊呼。
郁禾风身体僵住了,怔怔看着地上的热气,李森也僵住了,不再讲话,脸红脖子粗地沉默着。
“对不起。”郁禾风跟被影响到的人道歉,急匆匆去取了扫把和墩布,全程低着头,把地板打扫干净。李森坐在床上,几次张嘴,似乎是想要道歉,却开不了口。
梁闻屿怡怡然看着他们的争执,觉得好笑极了,像是在观察小孩子的扮家家酒。
郁禾风在李森快要吃人的眼神下跟梁闻屿走出病房。
他们走到窗边,那里有一只小长方体的黑色垃圾桶,上表面散着不少烟蒂。
窗户开着一条小缝,有凉风从外往里面灌,梁闻屿觉得松快多了。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点了烟,单手插兜,明知故问道,“情侣?”
郁禾风一怔,摇头:“只是同事。”
“同事啊。”梁闻屿想,同事管得倒宽。
他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把烟松松夹着,往烟灰缸里掸了掸,动作漫不经心:“他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事?”
郁禾风没回答,梁闻屿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心想和这闷葫芦说话真他妈累,三句话都打不出一个屁来。
如果宋卓在场,一定会狠狠控诉梁闻屿这个人渣,人家被你稀里糊涂睡了又睡,能跟你安安静静站你跟前儿就不错了,你他妈还指望受害者对答如流?
郁禾风不自在地说:“我那天发烧了,他来给我送药,然后他不小心看到了,身上的痕迹。”
原来是这样,梁闻屿唔了一声,突然发现omega害羞的时候倒还有几分姿容。
因为肤色白,所以耳朵红起来特别明显,鲜嫩的红色附着在耳廓上,几乎是半透明的色泽,看起来又热又软。
所以发烧时候也是这副模样,李森看到的也是这副模样?
他用过的人,被其他人惦记着,终归膈应。
不着痕迹地挪开目光,梁闻屿望着漆黑的窗外。
不是情侣,看郁禾风这样子对李森也没其他心思,又没有任何亲人在s市,那样就好办多了。
接下来进入正题。
“律师怎么说的,你应该清楚了。”梁家养着一个无往不胜的法律顾问团,几亿的官司都打赢过,这种小打小闹小操纵,更是手到擒来,唬唬没见识的omega简直是打蚊子用大炮。
“是。”郁禾风惴惴不安的。
“李森是个跟家里闹翻的辍学生,他因为你,很快要欠我一大笔钱,还可能进监狱。”
“是。”更加不安的。
“你的收入,目前主要是给梁七当信息素治疗师,我随时可以停掉。”
“……是。”郁禾风的脸色瞬间惨白。
“我有一份协议,签了,跟我,这些都一笔勾销,你还可以得到其他报酬。”梁闻屿在心里盘算了好久,也思考不好怎么把包养两个字说得自然。
他想,应该直接让戴伦来谈的。
“什么?”郁禾风脸上又是一个大写的“诶”的表情,和早上梁闻屿看到的一模一样。
夜风吹拂在两人之间,气氛仿佛冻结了,能听到“咯咯”结冰的声音。
“为什么……是我?”郁禾风盯着他问。
“没有为什么。”
梁闻屿面不改色,实际上心里不自在极了,只好镇定地抽着烟。
究竟为什么会想要郁禾风?
就好像是偶然经过一个垃圾桶,却对里面脏兮兮的玩偶产生了想要的念头。
想要得到,想要拿在手上看一看。
虽然那只是一个被丢弃的、没有任何人喜欢的、上不得台面的廉价货色。
梁闻屿不懂自己为何会有一个如此不光彩的欲念。
因此,他不打算像对待其他情人那样追求郁禾风,这种人没有任何值得花心思的地方。
快速搞到手,满足自己古怪的兴趣,然后丢掉,这才是正确而且迅速的解决方式。
“可是、可是……”郁禾风神经质地把手绞在一起,牙齿几乎在打颤,很为难的样子。
梁闻屿用他玻璃珠一样漂亮的眼睛注视着他,在这样的目光下,郁禾风“可是”不出来了。
像是一台遭遇bug的机器人,碰到完全无法处理的问题,卡壳了。
香烟燃烧到尽头,梁闻屿把烟头用力碾在烟灰缸里,一缕白烟直直往上升。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他斜乜。
拜托,不要再问了,他真的不想再讲出任何一句有失身份的话了。
威胁这样一个omega和自己上床,到底是谁占便宜啊?
既然郁禾风说不出话了,梁闻屿一拍定音:“剩下的,戴伦会和你联系。”
郁禾风还是讷讷的,不是明确的答应,也不是明确的拒绝,态度很暧昧,这种模棱两可在梁闻屿眼里就是弱者面对诱惑的心动与妥协。
他相信,等郁禾风看到协议内容,只会更加顺从与沉默。
只要躺平敞开腿,就能获得全然不同的生活,他不觉得这种人能拒绝那种优渥的条件。
他转身:“还不走?”
郁禾风啊了一声:“……今晚吗?”
脚步一顿,本来没打算今晚就开始的,可是。
突然就很想要,alpha欲‘望的升起似乎是完全不需要理由的。
梁闻屿从容地看了眼腕表:“十分钟的时间,去和你同事说明情况。”
免得他再闹。
*
住院部的长廊,梁闻屿杵着,一脸阴沉。
alpha英俊得像是广告模特,可惜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让人不敢搭话。
他身后的房间里,李森正在发火,一句接一句激动的话从门缝里蹦出来,病房的隔音很烂,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郁禾风你个傻/逼!你浑身上下到底有没有长一点脑子?!”
“警察、警察!他妈的大不了我就去坐牢!”
“你不要再拿什么小孩子当借口!不能离开有钱人家的小太子,这种狗屁理由你觉得我会信吗?啊?!”
“……”
梁闻屿在外面默默地听着,他不想再脏手,烦,就把那些全都丢给omega去独自面对。
继续吵吧,最好吵到老死不相往来。
第九章恶心
梁闻屿带郁禾风去了酒店,常去的那家,顶层有他长包的套房。
笔直的柏油马路上,黑色加长轿车像一条无声的船在平顺滑行,司机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地开着车。梁闻屿坐在后座,郁禾风缩在他的边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从僵硬的脊背可以看出,郁禾风很紧张。
城市光影飞速掠过,车厢内寂静得好像一处无人问津的花园。
手指在大腿上点着,梁闻屿惊诧于自己竟然会有心浮气躁的感觉。
司机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梁闻屿在这里有专门的贵宾通道,一路上除了服务生,没有碰到任何人。
好几次,梁闻屿都觉得郁禾风会临阵脱逃,因为omega太紧绷了,仿佛一只要上刑场的鹿,焦虑不安地眨着眼睛。
所幸他们顺利到了房间,洗完澡,梁闻屿坐在椅子上,浴室里的水声淅淅沥沥已经响了半个小时了,郁禾风还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