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很肥的鲤鱼，估摸有三斤。
它躺在草地上，瞪着眼，徒劳地鼓张着腮盖，被钓钩穿透了整个嘴。
“哦，真是个漂亮的大家伙。”人群称赞。
梁闻屿淡淡瞥了一眼，连把鱼丢进桶里都懒得动手，直接转身走了，戴伦紧随其后。
短靴踩过残雪和落叶，发出咯咯的声响，梁闻屿一路走到湖边木屋的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来驱寒，湖边的气温很低。
酒精滑入喉咙，辛辣直上脑门，瞬间把身体里的寒意冲得七零八落，他长舒口气，淡道：“跟威尔先生说晚饭不用准备了，我们晚上直接去巴黎。”
“是。”戴伦又问，“那乔小姐的生日礼物——”
“这个你不用管了。”梁闻屿打断他。
戴伦低着头，继续说：“是。”
“去办吧。”梁闻屿闲闲拿着酒杯，嘴唇紧紧抿着，面无表情。
beta走了，而他凝视着那个严禁刻板的背景，眼睛微微眯起。
他的未婚妻，乔右然，在三年前他们订婚后，就一直待在法国留学。他们每年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在双方家长面前都维持住了恩爱的表象。
这次乔右然过生日，自己要是在国内就算了，现在明明车程就几小时却不见面，实在说不过去，传出去乔家那边也会有微词。
如果戴伦在一开始就告诉自己快到乔右然的生日了，这趟考察他都就不会来。
以往乔右然的礼物都是由戴伦挑选的，刚刚只是一个警告。
beta的背影在转角消失，梁闻屿收回目光，把玻璃杯里的酒一口饮尽。
戴伦无疑是忠心的，但是最近这个老管家接二连三的自作主张，让梁闻屿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戴伦忠诚的究竟是自己还是梁家。
*
因为是冬季，乔右然的生日派对定在一个温暖的花房里，粉红玫瑰被扎成造型各异的花篮，五米长的水晶吊灯高悬在天花板，香槟和甜点点缀其间，俊男美女推杯换盏，穷奢极欲扑面而来。
梁闻屿到场的时候，乔右然正倒在沙发上跟朋友聊天，她一身吊带裙和貂皮短大衣，波浪长发随意地披散着，美得嚣张夺目。
“Sydney，来了一个超棒的帅哥哦！”
沙发上，乔右然慢悠悠回头，看到来人是梁闻屿，笑容卡在半截，整个人呆住了：“闻、闻屿哥，你怎么来了？”
“刚好在附近谈事情。”花形拱门下，梁闻屿微微笑着，英俊得像是今天就要结婚的新郎。
“Sydney，他是谁哇，你好坏，有这么帅的朋友都不介绍给我们认识。”
乔右然把滑落的貂皮拉回肩上，捋了捋头发，对朋友尴尬道：“他是我的未婚夫。”
乔右然脸红红的，走到梁闻屿身边，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你要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呢？”
“想要给你惊喜，”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梁闻屿赞美道，“你今天的裙子很好看。”
乔右然脸一僵，“……是么。”
她的裙子很短，而且低胸，任何一个alpha都不会愿意自己的omega穿这种衣服招摇过市，但梁闻屿却说好看。
根本就没把她当未来的妻子。
乔右然很快恢复了镇定的神色，仍然笑靥如花，梁闻屿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双银色高跟鞋，在周围朋友的起哄下，梁闻屿亲自为她穿好了鞋。
“站起来试试感觉怎样。”梁闻屿很温柔地搀扶着她。
“好美，你的眼光真好。”乔右然含羞带怯地依偎在未婚夫的身侧，闻着他身上淡淡的信息素味道，omega又有种眼前人就是自己丈夫的错觉。
接下来一整天，梁闻屿都耐心地陪着乔右然，乔右然也悄悄把吊带裙换成优雅的淡粉洋装，乔父乔母打视讯电话过来，看到梁闻屿千里迢迢陪乔右然过生日，二老都很欣慰。
“妈，这是伯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乔右然把脖子上的玉石盘扣展示给乔母看。
朱聆虽然在山里清修，还是托人给未来的儿媳送来生日礼物，玉佩的水头很好，一看就价值不菲。
“你伯母待你这样好，等你嫁到梁家以后一定要做好儿媳的本份。”乔父是完全的老式做派，乔右然也乖顺地点头，全然看不出穿低胸吊带时的叛逆。
梁闻屿同乔父乔母聊了一会儿，然后就离开了房间，给他们一家人留出单独讲话的空间。
他解开衬衫的两粒扣子，这里的花香实在太浓郁了，让他有点昏沉和烦躁。
没过多久，乔右然也从房间里出来了，她坐到梁闻屿的对面闲聊了一会儿，忽而想起来似的道：“闻屿哥，我哥上礼拜认识了一个研究信息素很厉害的专家，我正打算让他把那个医生介绍给梁七看看。”
乔家是医药集团，她哥哥是著名的外科圣手，能接触到的医疗资源非常丰富。
“梁七要是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一定会非常高兴，”梁闻屿笑盈盈道，“不过戴伦已经找到了做信息素治疗的人。”
乔右然很惊讶：“找到了跟梁七很契合的omega吗？”
坐在美如幻境的花房里，梁闻屿脑子里浮现出郁禾风寒酸的身影。
那个人算是omega吗？
梁闻屿不打算多解释里头的曲折，只道：“是。”
乔右然啊了一声，说：“真幸运。”
静静喝了一会儿茶，乔右然说：“刚刚我爸说，让我年前一定要回国。”
梁闻屿明白乔右然的意思，回国就意味着结婚。
抬眸，跟乔右然对视，梁闻屿波澜不惊地放下茶杯：“等你回来再说。”
乔右然也嗯了一声，不胜娇柔的美丽模样。
这是梁闻屿的未婚妻，乔氏千金，梁臣渊钦定的儿媳。他们订婚已经三年了，梁闻屿掌权能这么顺利，不乏乔家在其中的支持。
梁闻屿能感觉到，乔右然是喜欢他的，但是订完婚乔右然却跑去国外了，一跑就是三年，婚事也这么拖了三年。
乔右然似乎害怕他。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梁闻屿乐见其成，因为他也不想和乔右然结婚。
他和乔右然的信息素匹配度只有70%，这是梁闻屿一直拖着没有结婚的原因……之一。
根本原因是，他不想跟这个omega结婚。
没什么理由，就是不想，心里不愿意。
虽然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跟乔右然结婚都是一个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决定。
但就是不想。
第十一章大少爷驾到
飞机降落在S市的时候，天色将暗，华灯初上。
十多个小时的旅程，梁闻屿风尘仆仆，走路的速度很快，脚底生风，大步流星，路边停着熟悉的车，司机站在车边等他，他没做犹豫就上了车。
探身进车厢，察觉到不对。
车里没人。
郁禾风呢？他转回头。
前头，司机也坐进了车里，道：“郁先生堵车了，大约要半小时后才能到。”
梁闻屿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坐进车里，车身因为这动作微微颤了颤。
在上飞机前，梁闻屿就通知郁禾风让他来接机，结果他都到了，omega却还没来。
“梁总，需要我通知郁先生不用来了吗？”
“……”
梁闻屿一言不发地抱臂，闭眼休憩，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戴伦给司机使了一个眼色，司机熄火。
时间在无声中一分一秒流逝，车厢里静可闻针，司机有点焦虑，频繁看手机，想问郁禾风现在到哪儿了，只有梁闻屿始终在后头坐着，八风不动。
有火，正憋着，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半个小时后，郁禾风终于出现了，当那道瘦削的身影在路边仓皇凝望时，司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车门被打开，冷空气涌进来，郁禾风气喘吁吁地扒在车门上：“对、对不起，我迟到了。”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车厢里亮着顶灯，光打在梁闻屿的肩身上，透露出一种不动声色的懒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