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想明白迟蓦为什么会突然强硬地将他推出书房,连作业都不让他写了。
这种情况之前从来没有过。
……肯定还是因为他不乖。
李然打算深刻地反省,等明天也好条缕分析地列出自己的错误而诚挚道歉,只是他哥多次教他,任何事都不要钻牛角尖,如果白天遇到某些难题,也绝对不要带到晚上继续较真纠结。
所以尽管李然有这个自省悔过的决心,也还是抵不住迟蓦教得好,眼睛一闭就找周公去了。
睡得特别香。
等早上一觉睡醒,紧闭的窗帘没让光透进来,卧室里整体视野还昏暗着,李然顶着已经乱成鸡窝头的小卷毛打呵欠,眼角微湿。等突然看到站在他房间的迟蓦他才吓得一顿,又倏忽想起认错的事儿。
……更吓人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昨天说要好好想来着……不仅没想到,还被周公那么早就叫走了。
“哥……”他半张的嘴巴惊得重新闭上,眼神可怜呆滞。
“嗯,起床吧。”迟蓦转身去把窗帘拉开。大好的晴天,虽然因天冷太阳还没出来,但亮堂的天空有一种很特别的晴蓝色。
迟蓦好像是睡醒过来的,又好像是一晚上没睡。
他身上穿的是睡衣没错,但那身衣服过于整洁,一丝褶皱都没有,仿佛不曾受过柔软大床和温暖被窝的爱抚。
李然不太确定,也不敢问。
他慢吞吞地下床,眼睛看似在找鞋穿,实则余光就没从他哥身上扒下来过。
趿着拖鞋去浴室洗漱时,经过迟蓦身边,李然不知道怎么想的,猫胆大得捅了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哥的袖子撸了上去,仔细看他两只手的手腕。
目光深沉。表情凝重。
没有菩提珠,也没有伤。
李然目光柔和欣慰,放下心来。
迟蓦笑了:“干什么?”
李然衣归原装,整理好迟蓦的袖子,佯装无事发生。
“没有呀。”他装傻充愣。
昨天的事谁也没提,上学的路上,李然本来准备好了满肚子的道歉腹稿,一句也没用上。
因为迟蓦说:“我不会在你快要考试的时候让你分心,不会伤害自己。你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不用太担心我。昨天打你是我错了,不是你的问题,不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明白吗?”
“对不起。”
“乖孩子偶尔也可以不用那么乖的,知道了吗?嗯?”
李然觉得,如果这辈子他能有所作为,全是他哥的功劳。
他可能一辈子都离不开他哥了,得“栽”到他手里。
直到迟蓦又淡淡地说:“考不好还是要挨打的。”
才一下子把李然从那种几乎要冒粉泡泡的幻想里拔出来,夺车而逃,跑回班里马不停蹄地摒弃所有旖旎,心无旁骛地学习。
齐值几次三番地欲言又止想和他说话,李然要么敷衍地摇头要么敷衍地点头,再要么敷衍地随便嗯一声。
学到忘我的境界时,甚至连随口应一声的时间都没有了。
总之,没打扰到李然分毫。
两天后周日,提前体会牛马生活、还没工资拿的悲催高三生们可以短暂休息一天。
周一过来迎接残酷的考试。
李然不敢怠慢,周日也安排得满满当当,他哥去上班,他跟他哥去公司学习。
最后还是迟蓦说:“劳逸结合。越是考试前夕越不能给自己太大压力,否则很大概率会适得其反。注意放松,不要紧张。”
说完夺走他手里的油性笔和各种教材,赶他去楼下玩儿。
当惯了严师的迟蓦突然这么的“和颜悦色”,李然还颇有点不习惯。
平常都是他闹着不学习,现在是被逼迫着不学习。人就是欠得慌,闲了一会儿他就觉得哪哪儿都不对,玩儿不下去了,甚至想做两张试卷好好地冷静一下。
迟蓦大手一指门口:“去玩儿,今天工资五百。”
李然立马扭头走了。
没有哪怕一丝丝的留恋。
他在楼下转了一圈儿。
今天周日,来公司上班的工资是工作日工资的两倍,试图要让迟蓦因发工资而破产的加班队伍里,当然少不了华雪帆这位八卦大美女。
由于撞见过老板和他弟弟疑似差点儿亲上的好事,华雪帆心惊胆战了好多天,每天来上班都害怕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或者电脑邮件里看到自己被解雇辞退的通知函,人都瘦了两斤。
身高165的她终于降到了梦寐以求的两位数体重!
看来忧虑也不全是坏的嘛。
而事实证明,他们大老板果真是大度的,别看年纪轻轻才二十一岁,人情世故早已修炼成精了,才懒得跟他手底下这群“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凡男凡女们一般计较。
就这样,华雪帆依然在“蓦然科技”里风生水起,今日重新见到乖巧的弟弟,她喜笑颜开地拉住李然,眼睛晶亮,几乎脑袋蹭脑袋地八卦问:“弟弟,跟姐姐说说,你和咱们老板,现在是什么关系啊?嘿嘿。”
李然被她笑得想逃跑。
被坏蛋抓到把柄一般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华雪帆不是齐值,虽说俩人都是人,但一个男一个女,李然觉得女孩子香,不能像对待臭男人那样对待——他哥不臭。
完全忘了他眼前的女人是被公司同事一致避让说“不跟她玩四爱”的老色批。
这女流氓觊觎某同事的水蜜桃臀已经很久了,每次看见都想流哈喇子,没丁点淑女形象。
据说被觊觎的某男同事早知此事,不知退避就算了,还天天有事没事地在女流氓眼前晃,晃完还抛媚眼儿呢,再故意拍拍自己的臀做一些该死的勾引动作。
男狐狸精。
急得没流过眼泪的华雪帆倒是流了不少鼻血。
所以……李然好奇得抓心挠肝,四爱到底怎么搞啊?
一不小心扯远了……李然把思绪从道听途说、还挺好听的八卦里回过神,继续对比华雪帆和他同桌。
齐值每次问他和他哥的关系时,都让李然不太舒服,潜意识里有一点他同桌仿佛不怀好意的感觉。这种完全没有理由的些微敌意李然没在华雪帆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姐姐就是好奇,纯八卦。李然憋得脸红,明明他和迟蓦没关系,但绝望地不知道如何回答,声若蚊蚋地狡辩:“没有什么关系啊……”
华雪帆懂道:“哦~~~”
李然不明白她在“哦~”什么,更想跑了。
“你俩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认识啊?不是去年才认识的。”华雪帆撞了撞他,问道。
李然:“嗯……对。”
“老板取的‘蓦然科技’这个名字,是不是因为你?”华雪帆又嘿嘿嘿地说道,“我们知道老板为人,他有时候虽然挺吓人的,但你那时候那么小,他肯定什么想法都没有,这点从他创造的游戏里绝对不准出现犯法毁三观的感情就知道了——成年人可以变态,但不能变态到小孩儿身上,那多恶心啊。”
“如果有人的平行世界出现这种情况,老板可是会直接报警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所以老板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能用你的名字建公司,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他这辈子都难忘的举动啊?”
闻言李然登时一怔。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
华雪帆没看懂他的脸色,沉浸在八卦世界无法自拔,继续挖掘猛料道:“嘿嘿,弟弟你真厉害,跟我说说当时做了什么?姐姐我也跟你学学。”
做了什么……李然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在父母离婚时想留住他的妈妈,急于傻哔表现,所以在迟蓦面前犯蠢,细心地看出他不想随迟巍与齐杉去国外,说了“他不想去就不去,为什么非让他去”这种多管闲事的傻话。
想必那时候没有人听取迟蓦的意见,他是未成年,没有话语权,再怎么厉害也还是得由监护人掌管一切,没有人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