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我有啊……我有哥啊!”李然本来就不聪明,狂轰滥炸的“颠”一来,眼泪都从眼尾和下巴甩飛出去了几顆,双手乱抓地要跑。
那当然不可能。没门儿。
他“气若游丝”地趴在迟蓦肩膀上啜泣,每根汗毛都在“害怕”迟蓦的凶殘,漂亮的深色眼珠已经被时而上翻的白色眼珠取代不少,昏昏沉沉地要晕過去。
迟蓦侧首啄了一下他汗津津的耳垂,法官已掌握如数证据却还得照例询问似的:“李然,你最近很会忽视我对不对?”
“没、没有啊……”李然不承认,想嘴硬。这种没有具体细节只有抽象罪名的罪名,谁知道有没有真发生过,不能被随口一诈就完全和盘托出吧。
李然又不是傻子……他高考考了635呢。那可是635啊!
可迟蓦比他硬得多,闻言语气都懒得变化一点,简单粗暴地上酷刑,重复地问了遍:“你最近很会忽视我——小宝贝儿,你再好好想想对不对。”
“对!对对对啊……!哥我知道、错了啊……”李然一厘米的空隙都再也得不到了,不想做傻子也得做傻子,屈服于棍威之下,“哥,哥你别生气嘛……”
迟蓦:“我知道,你在医院照顾你妈很辛苦。但你和沈淑每天也能玩到一块儿是为什么?以前在公司也没见你跟他关系这么好啊。好到连我消息都不回。”
“哥我没看见……呜……我看见以后……立马就回了呀。”
“你天天往沈淑病房跑,是不是把他跟他养父之间的爱恨情仇都摸得门儿清了?都听到什么了,要不你现在讲给我听听?讲不清楚我们以后就再也不出这扇门了好不好?摇头做什么?讲不出来?讲不出来要不要惩罚你?凭什么不罚你?好,就罚你一直挨糙行吗?你看你又摇头,也不愿意?不是很喜欢听别人的故事忽视我吗?别人的家事不好听了是吗?小渣男你变心真快啊。”
“哥,我不敢了……不敢了嗯呜呜……我以后肯定会很快回你不会忽视你的……真的……我没忽视你呀……”
“那是以后的事,我跟你说的是现在的事——我带你看看我们以后要住的家。”迟蓦冷着脸让他注意当下“享受”当下,畜生似的颠着人从楼下转到楼上又从楼上来到楼下,李然都快被他颠“死”了,眼泪和其他黏液时不时地往地板上滴,“看,坏孩子,你才刚来,就把家里弄得一团脏了——该不该教训?”
李然呜咽道:“……该。”
他们针对“当下”好好地研磨了一番。迟蓦的手机先在地板上的褲子口袋里尖叫起来。
有人找他们。
“无人接听。”迟危摁了挂断,又拨回去一个电话,竟然还是没人接。
这俩小畜生,都快吃晚饭了才跑出去,要去干嘛也没跟大人说,现在更牛,直接失联。迟危挺稀罕的,对旁边撸猫的叶程晚说道:“不会是迟蓦这傻狗又在发疯了吧?在这儿住七八天,觉得他家小朋友不理他了,所以教训人去了吗?阿晚,你这侄子是不是有点儿太不是人了啊?”
“……”对他这种推卸叔侄关系的行为,叶程晚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瞅了他一眼,扬手拍他一巴掌,而后摘掉腿上的猫毛,站起来说道,“迟危,这套流程从你嘴里说出来,真熟悉。怪不得小蓦和你是亲叔侄,真像你。”
迟危:“……”
“嘁,”迟危嗤笑道,一把捧住叶程晚的脑袋,给他扒拉成鸡窝头,挑眉略懂地谦虚,“行吧,那我们吃饭,今天不等他们回来了。我去叫爸妈下楼……”
“你怎么又下楼啊,”这边李然始终睡不过去,不知道第几次被他哥从楼上抱到楼下,被磨得不轻,“哥,我们不上楼了也不下楼了好不好呜,呜呜……”
迟蓦定规矩不让说以后,装得道貌岸然的。可这个鳖孙狗王游走在自己的规矩之外,探讨完当下,又开始头头是道地跟李然谈论起了以前:“你八天前才说爱我,八天后就对我的爱荡然无存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你是真的爱我吗?”
“哥,我当然是啊……”
“你到底是爱我,还是需要我?好孩子,你分得清吗?”迟蓦不听他的表白,随手扫落沙发上的抱枕,在几乎累瘫瘓的小孩儿头顶偏执地锁着他,“为什么跟吴愧聊天的时候不让我看?你们在说什么秘密吗?”
“你要、和、除我、之外的人、有、属于你们、的秘密?听起来很有意思。”
迟蓦笑容略显阴森,手指轻柔地抚摸李然的脸:“他对你说了我的好话,还是坏话呢?你信他——还是信我呢?”
李然在痉挛、抽搐。嘴唇嗫嚅张了张,说不出话。
迟蓦同频感受他的震动,一手按在他的心口,在心中描摹这颗迅速跳动的心脏有多么鲜红和鲜活,他想象着这里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另一只手按在李然略微收紧的肚子上,整个腰身简直和他这个人一样纤薄、漂亮。
手掌恋恋不舍地摸形状,迟蓦心理得到极大的满足,舒服得想要长声喟叹:“你要好好回答啊……我的小先生、小爱人。”
第79章 疯狗
“怎么不说话?嗯?”迟蓦好整以暇地看着李然微微颤动的瞳孔,里面一层荡漾的水波,在灯光的照映下似含光晕,他的拇指以描摹的姿态轻轻摸到李然为了吸进更多空气而微微张开的嘴巴,手指压进去,“乖宝。”
李然一激灵:“……嗯。”
迟蓦:“跟我说话。”
“……嗯。”李然无意识地点头,他哥说什么都先“嗯”。
眼里的水波凝聚成一行眼泪随着他小幅度地点头动作从眼尾滑出来,染湿了枕边的沙发。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对嘴里的手指有种“唯能熟尔”的熟练程度,舌尖立马缠了上去,卖力地亲他哥。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迟蓦问他:“跟吴愧都聊了什么?”
“嗯……聊了……”李然含混不清地说。他混沌的大脑想高速运转,奈何力不从心,只能认命地接受自己还是会从聪明蛋变笨蛋的事实,从眼下能把人逼死的情景里慢慢地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哥你……你等等我,求你等等我……我在想了……”
迟蓦很好说话:“好啊。”
“……”
吴愧身为一个心理医生,见识过各种各样罹患精神病症的患者——精神分裂症、抑郁症、焦虑症、强迫症、恐惧症、惊恐障碍、双相情感障碍、对立违抗障碍等等等等……
他以一个足够温和的、工作十几年、有建树,外加毫无攻击性的心理医生的形象,逐渐触及到病患因为什么一步一步将自己推向精神疾病的渊谷之中,尝试触摸他们的心结。
再试探着一点一点解开。
吴愧对患者们说的话总是客观的,注意着不掺杂主观表述。
令患者知道世界对他们是没有“恶意”的,可以放轻松,是他们对世界的认知产生了“它有恶意”的质疑,所以放松不了。
久而久之,人的精神和心理乃至肉體凡胎始终处于紧绷的防御状态,便会生病。
你怎么面对世界,世界便怎么面对你。
……言论是否假大空,又是否太置身事外,反正都能从吴愧这张嘴里毫无负担地说出来。
他靠这个赚钱吃饭嘛。
唯独对一个人,吴医生向来没有好脸色,评价从不客观,对方几个月才来做一次心理咨询的时候,他给的建议都带着相当主观的严厉与批评。
不像医生面对患者,更像两个朋友之间的对话,其中一个为了不让另一个犯罪而抓狂,只能口无遮拦地骂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