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沅抹了抹脸,擦得脸都红了,跑下病床追上前,说:“那我像之前一样,假装自己不喜欢了。这样你会回家吗?”
郑家灿满脸愠色,把郑沅按回了床上,说:“想乱动的时候就像刚才那样摸一摸自己的心脏。”
悬殊的力量对比下郑沅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但郑沅像只蛮牛,挣得脖子都有了青筋,就是要离郑家灿近一点,盯着郑家灿: “是不是听我说不喜欢你了,就可以了?好啊,我不喜欢你了郑家灿。”
捏着肩膀的手刚一松开,得到机会的郑沅就拉住郑家灿的领带,拽下他,继续说完后半句话,说:“不好意思,我不会变的,就算过去了很多年,又遇见再多的人,我也会永远喜欢你。”
在和偏执的郑沅对视的几秒之后,郑家灿看向那几盒药,问: “你吃那些雌激素药难道是为了我?”
被点破的瞬间,为自己感到难堪的郑沅无法应对这种对话张口结舌:“不是……”
郑家灿居高临下的目光已经看透了他。他的自卑、他的妒忌、还有他的愚蠢,全都在倨傲的郑家灿眼前一览无余。郑家灿冷冷拂开他的手,说:“我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像你这样的人难道不是随便找?”
郑沅被刺痛,通红的双眼强忍泪光。在郑家灿身边郑沅要什么有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自由生长下,郑沅却越来越痛越来越茫然。 他往上生长看不到希望,往下坠落也得不到垂怜。
片刻后,他笑着说:“你不要又骂我。我知道你那个时候没有睡着。”
虽然郑沅敬他怕他的时候,他作为监护人空洞又遥远,但当郑沅说爱他的时候,他又要负起责任不让郑沅和他犯错。所以郑沅不怪郑家灿,望着郑家灿的眼里泪光闪烁,病态苍白的脸有窃喜、挑衅,他说:“你知道我想亲你,但是你最后才推开了我。你也喜欢我。你只是不敢承认。”
像是藏着糖的小孩,自己偷偷尝了很久,眼泪汪汪的郑沅朝郑家灿挑唇,冒出来的酒窝腻人的甜,瘦削的肩膀又暴露了他是个怕得发抖的胆小鬼。
郑家灿拇指轻扣,看着固执挑破一切的郑沅,唇角微挑,锋利的刀片一样划破了绅士的假面。
几乎就在一瞬间,气氛陡然一变,郑家灿捏起郑沅的下巴,目光不同于之前疏冷,而是嘲弄地看着下意识瑟缩了下的郑沅: “你顶着这张脸投怀送抱,我确实会犹豫。那不是喜欢,是个道德约束不高的男人抵抗不了诱惑。换做是谁都一样。”
郑沅咬牙说:“你对我就是不一样。”
“当然,我不至于真的以为自己养了个这么大的儿子。只是一个小孩我睡不下去。但你还是让我吃惊,我花那么多钱养你,而你就想当个用完就扔的情人。”
郑沅在赤裸裸的对话里浑身发颤,固执又孩子气地说:“是你自己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郑家灿冷笑着扔开了手,郑沅被捏红的脸偏到一旁,来不及做出反应,对他无话可说的郑家灿已经阔步离开。
郑沅不知道自己是吵赢了还是输掉了,只知道他这次搞砸了。
从一开始郑沅就接受了自己的爱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被其他人理解,甚至不能被第三个人察觉,在第一次告白后,郑沅每次望向郑家灿的目光,眼里写着:“只要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就能忍下来了”。
可是他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喜欢是会把郑家灿推得更远。
在医院待了三天,因为没心情上学郑沅又回家休息了几天,又因为天天在被子下哭,哭得眼里无光,脸苍白浮肿,丁叔还以为他没恢复好,给他请了整整一周的假期。重新回学校时,郑沅储物柜里已经塞满了礼物和信。慢慢恢复社交后,郑沅才知道自己请假的这些天同学们一直在谣传他吞药自杀未遂。
难怪郑家凯之前和自己聊天话里话外一直都暗示,成绩不是那么重要,生命最重要,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还和他保证,无论怎么样以后公司的任何职位他都随便挑……
郑沅恍然大悟,又觉得匪夷所思,但也懒得多解释,忍下根本无人可说的沉痛心事,坐在同龄人之中说说笑笑、渐渐振作。
很快就到十一月,持续多云的天气导致港岛远较往年阴暗,尤其是郑沅生日的那天天气又多云又有雨,是天文台记录的当月最低气温。
和往年一样,郑沅依然收到了来自郑家灿准备的生日礼物。
他没有回来过,也没有理过郑沅,但出手依然大方,送给郑沅一套市内的公寓。
郑沅还要去上学,只在口头表达了惊喜,到了中午才想起在手机上给郑家灿说了一声谢谢。
到了傍晚,阴雨阵阵的港岛在终于放晴,一天之中少见的日光刚匆匆掠过海面夜幕就已经降临,整个中环金融区的商厦大楼依依点亮,就像是印钞机上的那颗金色齿轮在永不停歇地转动。
其中一间高层的办公室内,郑家灿正在和国外的下属视频会议,突然接到了家庭安保公司的电话,说他位于半山区的那处房产门口似乎有异样,询问是否是他派的人回去。
郑家灿微微皱眉,说:“我还未回去。”
“sorry郑生,打扰咗你,我哋即刻叫人过去查看。”
挂了电话,郑家灿从电脑上调出家里的监控,从室内看到室外,最后在电梯和大门之间的走廊,看到了给安保公司造成困扰的某人。
看时间已经快十点,郑家灿在手机上通知安保公司的人不用过去,然后退出了会议。
从公司到家不到二十分钟,今晚注定很忙的郑家灿在电梯里又接到来自丁叔的电话。
丁叔焦急地表示,今天郑沅放学就说和同学约好了聚餐,但是这么晚了人还没回来,送他去吃饭的司机现在找不到人,也联系不上他。
“……Chris从来都唔会噉样,亦都唔会去同学屋企过夜。郑生,我要唔要先报警?”
电梯到达楼层,郑家灿松了领带,看着不远处从地上站起来的郑沅。
郑沅手上拿着书包和他的制服外套,可能是瘦得缘故,里面穿得单薄看起来让人觉得他会冷。
“郑生?”
“没事。不用报警,我找到他了。”
当郑家灿带着他的保镖走过来,郑沅眼睛在地上溜了一圈。
郑家灿没有骂他,也没有立刻让魁梧有力的保镖把他架出去,只是伸手开锁,把保镖留在门外,带着郑沅进了屋内。
对于他的不请自来,工作到这么晚才回家的郑家灿似乎没有生气,可能是没力气生气。他回家后松开喉下的衣扣,整个人也靠着沙发,冷峻的脸上除了疲惫瞧不出其它情绪。
“怎么过来的?”
“我拿走了你留给丁叔的备用卡。你不在,我就没进来,只是在刷卡上了楼。” 有点素质但不多的郑沅如实交代,“你很累吗?”
“不累。所以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生日嘛,想和你多说两句话。”郑沅左右看了看,把书包放在地上,去厨房给郑家灿和自己接了一杯水。
郑家灿没管吃自助的郑沅,捏着眉心,说:“喝了水,把钥匙放下,出去让马修送你回去。”
郑沅等了郑家灿三个多小时,正好渴了,见到郑家灿的锁骨就更渴了,慢慢喝光了水杯里的水才说:“好,我不会打扰你太久。我过来是想感谢你送的生日礼物。”
郑家灿睁眼看了看今晚有些乖巧的郑沅:“不用说两次。”
郑沅则打量郑家灿这处价值不菲的房子,喝过水嘴唇就像是变润的花瓣,笑眯眯地说:“其实我很早就想说,你送的礼物价值很多都超过了我这个年纪能掌握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报答你。”
郑家灿毫不放在心上,骨节分明的手拿起自己的那杯水,说:“理财每个人都需要学会。给你的也不用你还。”
郑沅转过头看向郑家灿,说:“还是要四少谢谢,你给我的,我以后当牛做马都会还给你。但是我不会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