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貌?!”眼见夏迩还在ICU里面, 赵俞琛双目喷火,转身揪住了何初的领子, 把他抵到了墙上:“张绮年呢?他人在哪儿?!他是怎么照顾人的?把人给我照进ICU!?!”
轰的一拳砸在墙上, 带着凌厉拳风, 把何初瞬间吓傻了。
何初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推开赵俞琛, 从他怀里挣脱。
“我靠, 你他妈的, 对我动手啊?你脑子有病啊, 你们脑子都有病!”
眼见赵俞琛发了狂, 何初只觉得自己倒了大霉, 但他好歹也是个做生意的, 见过不少大场面,虽然还是第一次有人朝他挥拳头,好吧,虽然是打在他耳边, 但赵俞琛那副吃人的架势,还是把他吓得不轻。
“我警告你,这可是医院,要是保安把你赶出去了,你可别说是我们不让你见迩迩!”
何初整理了一下着装,端正了一下神色,无语地瞥了一眼崩溃的赵俞琛。该说不该说, 刚刚姓赵的这小子一拳打过来还挺帅的。
果然,这句话唤醒了赵俞琛的理智,他的迩迩还在ICU,他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事来,得不偿失。
赵俞琛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张绮年呢?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怎么啦,还要兴师问罪,我可给你讲了,老张对他是掏心窝子的好,他割腕吃安眠药跳楼,你自己想想到底是因为老张要他,还是某些人不要他!”
何初可不会客气,他看到赵俞琛又咬紧了牙关,他本能地朝后推了一步。
可赵俞琛拳头都捏碎了也一动不动,他只是无声地落着泪,半天才挤出一句,“我知道……”
猛男落泪,叫何初这个花花公子的心也颤动几分。何初这人虽然对赵俞琛这个人很有成见,但私底下也算是有几分了解,还是他当初找人揍了他一顿,不得不说,他内心里是佩服这个年轻人的。
“喂,赵……不知道叫你什么,我就叫你赵吧,我也算是比你年长几岁,你也该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人的原因,说是你的错,那不对,说是老张的错,他为迩迩付出的也不少,你俩能达成共识,不就是为了解决他家里那档子事儿吗?”
何初叹了口气,宽慰道:“自责什么的,是没用的,怪罪别人,也是没道理的。你要庆幸至少碰到的是老张这样的人,还愿意联系你,还知道……放手。”
赵俞琛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砖上,却硬憋着不肯出声。
“你还没满三十岁,还年轻,你过去的那些事我们也都知道,人啊,都是不容易的,你熬过了这么多年,再熬一熬,也就过去了,至少……”何初惆怅地往ICU里望了一眼,“至少他还活着,老张也愿意成全你们,以后,无论他恢复如何,带着他,好好过吧。”
“我不会欠人情的。”赵俞琛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会带迩迩走,永远不再放开他,至于张绮年帮迩迩的那些,我会还……”
“还?你拿什么还,上百万了诶!你在工地上打一辈子的工都还不了,你知道吗?”
赵俞琛兀地抬起灼灼泪眼,凝视何初,叫哂笑的何初也是一愣。
“要是我跟你说,万水被明晟摆了一道呢?”
“你!”何初冷下神色,“你说话注意了!”
“这还是秘密吗?”赵俞澈凛着眸子,冷冰冰地反击。
“哈,就算是这样,你能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是我跟张绮年之间的事,轮不着你来问。”
“靠!”何初要不是看在赵俞琛这张脸这个身材,哪里会搭理他这样一身寒酸样的民工。被赵俞琛这么揶了一句,他恨不得给他一拳。
但何初很有自知之明。
他再度白了一眼赵俞琛,没好气地说:“你别以为你有几个律师朋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里上海,你那几个朋友,算不得什么,你,也算不了什么,人有多大力气,就办多大的事,趁现在老张没开口叫你们弥补什么,等他一好,你就带他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叫老张看到你们!”
扔下这一句,何初大步流星地离开。赵俞琛收回目光,转身看向ICU。
厚重的玻璃和各种医疗器械遮挡住视线,叫赵俞琛寻不到夏迩的身影。他靠在墙上,小心隐藏着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他过去杀过人,却在这一回,险些间接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无法原谅,他根本无法原谅自己。
两天后,夏迩从ICU里转到普通病房,赵俞琛居然要做心理建设才能看上一眼病床上的他。
再怎么忍住表情,在见到带着呼吸机的夏迩时,赵俞琛觉得自己也需要呼吸机了。
“先生,打起精神来啊。”一旁的郑医生已经被何初交代过,也算是知道有赵俞琛这个人。
赵俞琛连忙问医生:“都好吗?”
“性命无忧。”郑医生稳重地说:“但是后续看护还是需要尽心,这里的环境好,你不必担心。但是这个病人呢,情况特殊,更多的是心理问题,不然也不至于刚能下床就……跳了,这还好是命大,但是老话说,事不过三,前两次运气好,救回来了,后面的话……”
“后面一定不会!一定不会……”赵俞琛急切道。
郑医生点头,“那就好,接下来就要看恢复情况如何了,我给你讲,他年轻,肋骨断了两根,左胳膊肘骨折,这些都是时间问题,但他脑袋装在了地上,虽然没观察到淤血什么的,但到底还是需要进一步观察。”
“会有什么大问题吗?”赵俞琛心提到了嗓子眼。
“说不准,很多时候得等病人醒了再说。”
郑医生还有一台手术,不能和赵俞琛多聊。国际部的医疗费用昂贵,夏迩在这里会得到妥善照顾,因为跳楼行为,保安连夜给这单人病房的窗户都给连夜安了铁丝网,屋内能够有威胁的利器全部没收。赵俞琛还不放心,二十四小时在单人病房里日夜守护,那种失去,赵俞琛不堪再见。
期间何初又来了医院一趟,主要是来看夏迩的恢复情况,好给张绮年报信。一见何初,坐在病床旁给夏迩擦脸的赵俞琛就问:“张绮年呢?”
见赵俞琛声音里还带着气,何初倚在门口,嗤了一声,“管好你自己的事。”
“我要见他。”
“他不会想见你的。”
“不管是迩迩,还是万水,我都有事要找他。”
何初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不管你,但我可以告诉你,老张没必要要见你,你最好在你的小朋友好了之后赶快带他走,要是老张改了主意……”
他撂下一句,转身就走。
赵俞琛并不多言,他也并不害怕张绮年来跟自己抢人。他专心看向病床上的夏迩,他知道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决绝至此,他赵俞琛便再也不会放手。现在他什么都不要想,他只在想,迩迩什么时候会醒,醒来后看到的是自己,他会开心,还是会……伤心?
殷红的夕照被百叶窗无情地切割,在洁白的地砖上缓慢移动,攀附上了蓝底白被的病床,落在一道翕动着、即将要睁开眼睛的苍白面庞上。
夏迩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这个梦他之前也做过,但没有像这次一样,这么这么疼。
他知道这个世界自己无处容身,他知道遵循有借有还他必须把自己抵出去,他知道他欠下的债他一辈子都还不清,他知道他的未来里至此就只有漫长的心痛,无法消泯,遗憾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