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狼群(第二部)(49)

2025-10-10 评论

我脱下鞋袜,卷起裤腿试试水。挺好,晒了一中午,水不冰。我撩脚聚拢一团水草卷成蒲团状的草团,在草团上落脚。尽管有柔韧的草团托举着,脚还是会陷入淤泥中半尺深,水面则没过了大腿,我一步一团草涉水靠近。鹤巢边开满了嫩黄的小花,两枚鹤蛋安静地躺在巢中。鸭梨大小,椭圆形,外壳不算光滑,色泽棕灰带绿,表面有褐色斑点,触手温润。用鼻尖嗅一嗅,有腐草味和羽毛的柔暖气息。黑颈鹤的孵化期大约是一个月,由于不知具体是何时产下的蛋,也就估算不了准确的破壳日期,如果听到蛋里有细碎的叨壳声,小鹤离孵化就快了。我小心地捧起这宝贝疙瘩贴在耳边细听,蛋壳里很安静,小鹤还没成形。

两个摄像机长期悬在水泡子上方,镜头里都有些水雾,需要打开处理。为了不耽误黑颈鹤回巢,我暂且取回了摄像机。

回到岸边,亦风递来毛巾,我擦干脚,和亦风坐在草地上,今天的天气还算凉爽,我们边晒太阳边看黑颈鹤抓鱼。忽听背后不远处有人高喊:“阿偌!亦风!果那哟?”(喂,亦风在哪里?)

我翻身站起来一看,是泽仁。

泽仁骑着摩托停在牧道边,载着妻子仁增旺姆,仁增旺姆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袱。

泽仁喜笑颜开:“我一看车就知道是你们,别在这里干坐着,上我家喝酸奶去!”

“好嘞!”我穿上鞋,跑回越野车边。

亦风把仁增旺姆的包袱接过来放在越野车上:“什么东西这么重啊?”

“给全家人做的新藏装。”

泽仁一家站在家门口迎接。泽仁十七岁的儿媳(也就是贡嘎的老婆)把包袱往背上一甩,招呼我们进屋。

我注意到泽仁儿媳肚子微腆,腰身比往日粗了许多,喜道:“有孩子了?!”

泽仁儿媳抿着嘴羞羞地点点头。

亦风祝贺泽仁:“难怪一家人都做上新衣服了。这么年轻就要当爷爷了!”

泽仁不好意思地笑着,仁增旺姆端给我一碗刚拌好砂糖的酸奶,说:“做新衣服可不是因为要添娃娃了,这是为参加法会准备的。下个月一位西藏的活佛要在唐克讲七天法,牧民们都要去听,我们全家也去,这个法会二十年一次,是藏族人最盛大的节日呢。”

亦风一听来了兴趣:“我们也想去看看,行吗?”

“当然!你不去也得去,”泽仁笑道,“唐克离这里六十多公里,我们租了一辆卡车搬帐篷家什,不够坐人,正想征用你的车呢。”泽仁对朋友向来直话直说不绕弯。

亦风恍然大悟:“没问题!咱去。”

一问法会的具体时间,算来还有十多天。

贡嘎和他媳妇相互帮忙试着新袍子,仁增旺姆从包袱里拿出一件棕黑色的藏装,捧给亦风:“参加法会得穿正式点,藏装都给你做好了,来试试。”

我呛了一口酸奶,还真是有“预谋”的呀,笑着起哄:“穿!”

穿T恤的大热天,草坝子里有四十多度,这么火辣的天气,裹上厚重的袍子确实需要点定力。尊重牧民传统,亦风只好试试。

原以为亦风穿上藏袍会拖冗滑稽,没想到他换好衣服一进屋,众人眼前一亮:浓眉深眼略带儒雅,花白的胡子掺杂着野性,小麦色的皮肤和草原人一模一样,两侧圆边微翘的牛仔毡帽下,齐肩的长发懒卷着搭在脑后,拴在胯骨上的宽腰带丝毫没有压短他鹤腿的长度,膝盖以下牛仔裤搭着战地靴透着十分的精神。没想到这家伙一米八三的个子穿起藏装这么有味儿。

亦风把袍袖往肩上一搭,戴上墨镜臭美:“怎么样?帅吧!我再把胡子刮一刮,显年轻!”

“嗯,你要是穿开裆裤更显年轻。”

亦风掐我的脸,一屋子人乐坏了。

“昨天隔壁牧场的帮人说看见有汉人上狼山扎帐篷,我估计是你们,就告诉他你们是我朋友,没关系的。以后你们要是穿着藏装上山就没那么扎眼了。”

我想起了在山上远远看见的骑马的人,问泽仁:“帮人是做什么的?”

“帮人就是牧场主雇用来帮他放牛羊的人。通常他们没有自己的牧场和牛羊或者自己的草场已经沙化了,只好到别人家的牧场打工。对了,你们下次进山,如果遇见牧民问,你们就说是我的朋友,那家牧场主叫旺青甲,他认识我。”

“旺青甲”,我用圆珠笔把这名字写在了手腕上。

泽仁儿媳折叠着藏装,想起了什么:“微漪,我们这里来了一窝狐狸,我早起晒奶渣时就看见他们在窝上面玩,五只狐狸,一大四小,火红火红的。就在那边。”说着引我到窗户边指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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