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佩兰,是为了自喻高洁的情操。人间草木无数,他以兰为挚友,认兰作知音。他在《离骚》、《九歌》、《九章》许多诗篇中,写到自己如何爱兰、种兰、佩兰。“余既兹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畦留夷与揭车兮,杂度蘅与方芷。”“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山河瘦,世情薄,幸有兰蕙,伴他放逐天涯,免去一人汨罗江畔,独自沉吟。
郑板桥画兰,自称“四时不谢之兰,百节长青之竹,万古不败之石,千秋不变之人”。他心系天下农人,将真情著以笔墨,诗画一体。他说:“凡吾画兰、画石,用以慰天下之劳人,非以供下在安享之人也。”如此高尚襟怀,使得他的画作更加生动逼真。“石上披兰更披竹,美人相伴在幽谷。试问东风何处吹?吹入湘波一江绿。”不知道,有一天那采兰佩兰的美人,能不能从画里走出来,伴他坐饮到中宵?
古琴曲《幽兰操》传为孔子所作,他称兰为王者之香,虽隐居幽谷,仍清芬怡人。兰花有如孔子的人生写照,以达观平和的处世之态,面对风霜雨雪。唐代诗人韩愈亦作过一首《幽兰操》,以唱和孔子。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荠麦之茂,荠麦之有。君子之伤,君子之守。”淡淡琴音,似见幽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纤柔的叶,娇嫩的朵,清雅飘逸。兰之芬芳,远而不淡,近而不浓,唯有君子,将其采摘佩戴,爱不释手她的美。
唐代李白有诗吟:“幽兰香风远,蕙草流芳根。”道出了兰蕙内敛含蓄的优雅气质,若他一生飘萍踪迹,终不改当日情怀。“山中兰叶径,城外李桃园。直知人事静,不觉鸟声喧。”王勃的兰,亦是隐于山间,不与城外桃李争华年。万物昌盛有序,她自安于宿命。
苏轼诗云:“春兰如美人,不采羞自献;时闻风露香,蓬艾深不见;青丹写真色,欲补离骚传;对之如灵均,冠佩不敢燕。”东坡居士的春兰美人,如今只能在梦里才得以倾心相识。这一生,他有三位兰草知己,陪他煮雨说禅,共苦同甘。到后来,虽各自离散,红颜成白骨,却也是他的造化。
宋代的兰艺为鼎盛时期,许多书籍对兰有过描述记载。宋代罗愿的《尔雅翼》有“兰之叶如莎,首春则发。花甚芳香,大抵生于森林之中,微风过之,其香蔼然达于外,故曰芷兰。江南兰只在春劳,荆楚及闽中者秋夏再芳”之说。明清两代,兰花品种增多,昔日幽谷的兰,被移植庭园,成了众生观赏之花木。
兰可入药,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兰草,气味辛、平、甘、无毒。”“其气清香、生津止渴,润肌肉,治消渴胆瘅。”兰花亦可助茶,采摘春兰洗净晒干,煮茶时放几朵于杯中,美丽非凡,清芬绝代。
兰花品种日益渐多,主要有春兰、蕙兰、建兰、寒兰、墨兰、春剑、莲瓣兰七大类。供人观赏的园艺品种,更有百千,万般姿态,只待惜花之人呵护终老。她虽不居深谷,却依旧纤枝柔软,神情悠然。
人间风物,皆有灵性。每个人的前世,都是一株草木,今生你钟情的,必是前世的自己。兰在我心中,如她于世间的姿态,浓淡相宜,聚散由心。她不曾惊艳于我,却伴我走过青丝韶华。
月下幽兰,芬芳遗世。我喜爱她,爱她的柔情素心,亦爱她的春水清颜。
翠竹
暮春时节,满城飞花,醉舞红尘,却也飘零无依。唯翠竹独姿于庭院,静处于山林,由来不惧四季更迭,岁月相催。光阴迟暮,流年推杯换盏,竹从遥远的秦汉,魏晋飘然而来,一袭翠衣,不改清俊风骨。
陌上客,缓缓归。有人倚着柴门,看尽人间芳菲;有人听雨楼台,追忆风华年少。有人打马天涯,萍踪浪迹;有人迷途知返,安身立命。静水深流的时光,不肯让步,你看似潇洒轻逸,玉润朱颜,转瞬便鸡皮鹤发,伛偻嶙峋。
此刻,远山如黛,翠竹萧萧,几点疏淡的笔墨,描摹意味深长的人生。我以为,最美的日子,当是晴耕雨读,观鱼听鸟,任窗外花开花落,云来云往。春景最是虚实相生,看似姹紫嫣红,喧闹无比,却又繁花疏落,饮尽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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