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_作者:绿山(230)

2020-09-12 绿山

    “不叫我来帮你搬。”

    宋野枝抬眼瞧他,说:“出运费请人的。”

    得,又多照顾一劳动力,拉动国家经济发展有宋野枝不可没的一份功劳。

    他说:“我可以挑一本过来和你一起看吗?”

    宋野枝失笑:“来呗。”

    宋野枝坐桌前,易青巍坐桌边。学他翘二郎腿,脚尖碰脚尖。两盏落地灯的位置摆得巧,黑影是两条鱼,嘴对嘴,亲一块儿。

    易青巍只为来陪人,翻了几页三国演义,兴致缺缺。捞起书桌上正经的医学资料,入迷了。反观宋野枝,世说新语没读几句,直勾勾看着木地板上的影儿,也入迷了。

    宋野枝的书掉地上,闷重一下响。

    吓易青巍一跳。

    宋野枝起身,跨坐去易青巍腿上。

    又吓易青巍一跳。

    资料散一桌,手掌臀,脚一踮,臂一搂,腿心贴腹中。

    易青巍握他的腰,问:“今天晚上怎么了?”

    “今天来的那个老爷爷,是爷爷的同学。他朝爷爷鞠的躬,我都数着,扶人起来,我都还了。路上,他跟我说了好多关于爷爷的事儿。”

    “都是些什么事儿?”

    太多了。

    “好人好事儿。”

    “就为这个?”

    “鸡蛋汤是爷爷教的。但我忘了,要不要放葱。想去客厅拨电话号码问,就一毫秒,我才想起来爷爷不在了,我拨去哪儿啊,我问谁啊。”宋野枝臂环易青巍的脖颈,下巴搁他肩膀上,喏喏地说,失了神,“我居然把它忘了......这也能忘...以后怎么办啊。”

    易青巍抚他的背:“今天汤很好喝,是不放葱的。”

    他接着说:“明天再做一次放葱的,我帮你尝,哪个更好喝,我替你记着,哪天去看爷爷,然后咱告诉他。”

    宋野枝轻巧啄他的唇,闭着眼,用食指,沿着那人锁骨的路,想要勾出银链。易青巍吻得狠,两手控着他的腰臀,前后摆,上下磨。害他几次失手,圆润的指甲在那处往往复复,刮出几条红痕。

    椅子高,宋野枝绷紧了脚尖才触得到地,控制权转移,易青巍放过他,动作变得温柔。

    “谢谢你救我。”宋野枝软软倒去他颈边,沉默很久,说。

    “什么时候的事儿?刚才吗?刚才的话,不用谢。”

    “要谢的,谢谢。”

    宋英军土葬后没多久,翠凤凰开始不吃不喝,撑不过几天,死在笼子里。姿势很狼狈,两只翅膀折了一样,撇去两边。小小的头藏在羽毛里,看不见灰白色眼皮是否有覆上。

    是易青巍拿着铁锹,带上宋野枝,找了地方去埋的。平平整整盖上薄土,易青巍返去寻店家买纸钱。兜里没有打火机,又再多跑一趟。

    “不知道万物通不通,死去的鸟能收到纸钱么?”易青巍问。

    宋野枝知道他想逗自己说话,也就说了。

    “等会儿,那我把纸钱折成蚯蚓和毛毛虫,它爱吃。”

    不伦不类的纸条排一排,围着一个简陋的小坟堆。两个人灰头土脸笑起来。

    这世间,一个人总要寄托点什么在另一个人身上,宋野枝猜想。

    掉进茫茫人海,找不到浮木可怎么活。

    有没有一生只靠自己就游到尽头的?

    宋野枝不信。

    哪怕只寄托短暂的一刻,也算得上美妙的救赎。

    何况,我就选他当我余生途中唯一一根木头。

    救过一次,就是无数次。

    易青巍吻他发烫耳侧,珍惜而郑重:“行,得收下。”

    连带宋叔那份也收下。

    那天病房里,宋英军最后几个字,是对易青巍说的。

    谢谢你,待他好。

    宋英军开始喘气,“好”字迟迟说不清,难发准音。易青巍懂了,连点头,又忙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