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走他了?”其其格不以为然地一挑眉。
“没杀他和杀了他一样。”战御寇的眼中闪过憎恶,“一个手脚筋脉尽断的人,生不如死——对死不足惜的人,没有必要再讲道义。离京后,我便把他丢在山道上,他命大的话会自然有人去救他,否则,就请他尝尝你我当日在山中遇险的滋味。”
“这样还是便宜了他。”其其格忿忿地说,“他逼死了苏盼兮、舞阳公主、婆婆还有阿羽,难道就算了?”
“不会,他回去后李渊父子也是不会客气的。”战御寇浅浅地一笑,温柔地为她拂去额前的发丝,“我来此的路上,听到百姓奔走相告,宇文化及发动兵变,亲手勒死皇上,拘禁亲贵。经过一番镇压,他眼下已控制江都一代地域。所以,李渊父子为‘入主咸阳,号令天下’就必然要拿宇文札牵制他父亲。”
“你说得太多,我都听糊涂了。可是……”其其格痴痴地覆住他为她理发的大掌,“你说你十天前收到的信,和瓦岗寨打仗又耽误些日子,那剩下短短的几天你怎么赶得到京城?”
他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我途中少休息些罢了。”
“你胡说!我看你根本就没休息过!”其其格恼怒地嚷,“带兵打仗已是令大将憔悴的事,你还敢这样没日没夜地跑?你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的身子?”他不是最爱护坐骑的吗?怎能忍受如此折磨那匹大宛马?
“其其格,我没有不休息呵。”战御寇拍拍她的脸蛋。
“你有!你自己看不到你眼圈周围的阴影!”其其格揪着他的铠甲丝绦,“你多大胆子,单枪匹马闯到京城内救人?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抓住宇文札脱身?万—……万一你有个好歹……我……我们……”
战御寇平静地凝视她消瘦的面颊,字字句句毫无犹豫:“那就是——生不同衾,死可同穴。”
“你——”她气得想给他几个耳光,奈何手扬了几扬都下不去狠手,最后懊恼得索性顿足大哭。
“傻姑娘,哭什么?”战御寇温和地笑笑,尽管笑中有几分艰涩和凄凉,“你们是我的家人,我为你们生死绝无二话,但我没资格让手下的兄弟冒险,私事私了,这是原则。其其格,虽然娘死了,但我答应她的事就要做完。你——可愿再等我一次?”
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
“你要做什么?”
“其其格,家师贺若弼将军乃是我亲母昔日情侣,不过情深缘浅未能成双,她遇害时,我师父就在暗中。但家中老小却容不得他出手相救,因此我母亲的丫环也就是义母在投靠皇后时,师父为尝夙愿就收我为徒,传授兵法战策,且在弱冠那年告诉我身世的真相。其实,你娘之所以会知道也是我告诉她的。但我想不到她会为保守这个秘密而嫁到突厥……”
“娘是幸福的。”其其格插口,“她能为爱的人牺牲,就是一种幸福,如果是我,我也会。”
如果是我,我也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面对如此深情,战御寇如何不动容?如何不动心?
他点点头,“我相信你娘找到了属于她的寄托和依赖,最起码,她把你教得很好很好……说明,她心中并无遗憾和怨怼。其其格,我义母毕生的心愿就是要我亲生爹娘重见天日,成为名耀千古的人。可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身后虚名要用无数人的鲜血去换,而逝去的人一点都不知道,有何意义?不过——君子一言,九鼎千金。我答应过她的话即使不能完满地达成,也要尽量去做。我会回到东都帮越王抵抗马上要兴兵的宇文化及,待了却此事,我就和你一起退隐山林,再不问世事。”
“你还要……回去?”其其格勉强的笑令人心疼。
“是。”
“不能转圜?”
“不能。”
“那我和你一同去。”
“不,你去了我会分心,你在东都郊外等我就好。我会去接你,然后离开那里。”
其其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黑眸,“真的?绝不食言?”
战御寇微微一笑,“我记得小妻子的叮嘱,要平安嘛。”说着把小木雕给她,“看你如此宝贝,一定刻了很长时间。这样,我不在的时候,先让它陪陪你。”
“我不要它!”其其格抱住他的胸膛,紧紧的不松手,“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好好的啊。”
他抚摸着她的发丝,仰天长叹,不知怎的断断续续想起一首古老的诗——
骨肉缘枝叶,结交亦相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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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御寇
其其格
先苦后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