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早就知道这事了,对不对?」
他既愤怒又受伤地环视众人,更加肯定自己的答案。
「寿阳,官场之中,有很多事不是你不想,就可以脱得了关系。」小姨婉言圆场。「就算你阿玛也有一份,他一定是不得已的。你想想,他上头有官,下头有官,左右也都是同僚为官的。你想做清高君子,岂不摆明了要跟所有人造反?」
「所以阿玛就同流合污。」
寿阳决绝的冷冽,说是懂事,不如说是彻彻底底的失望。同流合污就同流合污,没什么大不了的。阿玛不爱额娘爱妓女,偏爱姊姊却不疼他,他都不在意了,跟狗官一夥与土匪勾搭,又有什麽好大惊小怪?
「对不起,我失态了。」
寿阳恢复平日的一派孤僻,撑箸扒饭。
「往好的方面看,近来土匪们再嚣张,也得不到多少甜头了。」席间的歌岚优雅浅笑。「这儿的百姓实在能干,懂得团结在一起合力御匪,而且本事也挺不错的,让土匪流寇们连连吃鳖,只抢到了满头包。」
这话舒缓了方才僵凝的气氛,却引起寿思暗暗的紧绷。这女的想干嘛?
「是啊是啊,百姓们真的满幸运的。谣传他们里面出了个很厉害的头头,带领他们习武御匪。看来这招挺管用的,那群坏蛋果然再也占不到什麽便宜。」姨妈们欣然唱和。
「听说那个带领的,十分神秘,总是戴著面具,披著厚重大氅,连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晓得。」歌岚转向寿思,温婉莞尔。「那人好像自称『兰陵王』,是吧?」
「我哪晓得。」不妙。
「咦?王爷第一次撞见你时,不就是在兰陵王率百姓御匪的一场混战上吗?」
始终沉默疏离的敦拜骤时惊瞪。「你是在那种场面下遇到穆勒的?」
寿思倏地成为万众瞩目的中心,惶惶戒备,不肯多言。
「你跑到那里去做什么?」相较於对儿子的冷淡,敦拜对女儿的关注极为明显。
「寿思不是离家游荡途中巧遇王爷而已吗?」姨妈们相互嘀咕成一团。「怎么会扯上百姓聚众御匪的事?什么是兰陵王?」
「难不成——」鲁直的表哥突然大嚷。「那个兰陵王,是寿思扮的?」
「你乱讲!我哪会作这种事!」糟了!真的糟了……
「可是你近来确实常跑出去,神神秘秘的,而且,姨丈书房里的兰陵王面具,不也常被你拿去玩吗?」
寿思被串串问题给逼住,板著小脸,力持冷淡,却惨白冒汗。
「那个丑丑的面具就叫兰陵王?」姨妈们惊觉家里还有许多她们不知道的秘密。
「我就奇怪寿思为什么常常一消失就好多天,原来是跑去聚集百姓练习御匪。」
「啊,府里那个大疤护院——」
「壮壮的那个?」
「对,他平日替寿思充当车夫,其实功夫底子很好。该不会就是他负责教授百姓武术吧?」
「太多巧合了。」表哥同姨妈们陷入迷思。「但……寿思与王爷初见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希福纳垂望无人替他添注的空酒杯底,寿阳置身事外地冷漠喝汤,此时最快乐的,大概就是沙岚、雪岚了。
「王爷是在西行途中巧遇土匪袭民的乱局,助阵之际,发现寿思福晋也在其中,行迹可疑,因而判定她与此事必有关系。只是,到目前都还未厘清她是土匪那方的,还是百姓这方的。」歌岚悠悠抢在气炸的姊姊们之前淡道。
「她既然拥有兰陵王面具,当然是帮助小老百姓这方的!」表哥极力声援。
「那麽,她就要负起聚众作乱的罪名了。」
「哪有作乱,那是在助人吔。」姨妈们不服。
「私下纠结聚众,不管是为什么原因,朝廷都得彻底查明,这也是王爷一直住在此处的目的——」
「之一。」
希福纳偷偷加上的这句,登时换来歌岚颇凉的一个笑眼关注。
「除此之外,我想你还忘了另一件事。」寿思最厌恶这女的,老在她和穆勒之间展露若有似无的优势。
「喔?」
「穆勒西行,也是违反皇命。因为他并未得到允许,可以潜到甘州以外的地方。」
「穆勒王爷偷溜到西域?!」表亲同声高唱。
寿思怨毒地瞪著闲闲用膳的穆勒。他敢掀她的底,她就拆了他的台!大不了,同归於尽。
「这……我怎么愈听愈胡涂了?」小姨苦著脸。
「姊姊握有姊夫偷潜西域的把柄,姊夫握有姊姊假扮兰陵王聚众作乱的把柄,互相咬来咬去,如此而已。」寿阳胡乱吃乾抹净,按下筷子,不屑地走人。「我吃饱了,各位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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