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失火,人都各自散去,我还守什么?反正天也快亮了。”子峻环视一周,到茉儿时停了一会儿,又转向母亲,“咦!爹呢?”
“出了这种大事,你爹他们六部的尚书和侍郎全要入宫恭请圣安,连里面的棉袍都来不及穿,希望这寒气别冻得你爹骨头发疼。”徐氏担忧地说。
“我看这一去,半天也回不来,待会儿我就派人去给爹送棉袍。”子峻说。
“唉!我早该想到的。”徐氏的表情有些懊恼,“但人一喊失火,我就心惶惶的,到现在还心魂未定呢!才一时疏忽掉了。”
徐氏正要起身去取袍子,突然大门有用力的碰撞声,夹杂着马蹄踏地,在这不寻常的夜里,听来更显心惊。
子峻穿过庭院,几个仆人拿着火把跟随在后。
“开门,是锦衣卫!”外面的人极不耐烦地叫道。
子峻板着脸,镇静地拔了门闩,只见门外有十几匹大马,嚣张跋扈的卫士们充满肃杀之气。为首的知事一见到子峻,语气立刻转为平和地说:“任公子,对不起,有公事在身,必须打扰地搜索贵府,以免有逃犯藏匿其间。”
“我刚刚和老仆前后都看过了,并没有什么逃犯,你就不必费心忙这一趟了。”子峻严肃地说。
“不费心,这是职责所在,非做不可!”知事坚持着,手一挥,就要手下们立即行动。
“不是我故意刁难,只是家母刚受了惊吓,各位若再一搜,恐怕她老人家会受不起……”子峻挡在门口,执意不肯让步。
“任公子,受得起与否,不干我的事。”知事高傲的回答,“反正我是奉命搜附近几户民家官宅,管他是尚书、学士的,全都要查,不能你家特别例外。”
他手再要扬,茉儿及时出现在雪地中,一反平日的娇柔,用有些威迫的口气说:“吴知事,这一夜我们都闹怕了,你就到别处搜人吧!”
吴知事被点出了姓氏,人立刻矮了一截,笑嘻嘻地说:“二小姐,我不搜不行……”
“不行吗?就连我父亲、大哥来,我都不让搜,你的架子倒比他们还大。”茉儿故意又说:“好吧!要搜就搜,明天我就去问我父亲,你领了什么令牌,倒搜起严家人来了?”
吴知事一听,帽子差点被吓掉。朝廷里谁都可以得罪,只有严家,连仆人都不能惹,何况一个小姐呢?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忙说:“好、好,既然二小姐怕吵,我们就立刻离开,但我们仍会在左右巡视,以保护大家的安全。”
老仆关上大门后,子峻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视线对上了茉儿。
她的脸上隐隐有一抹笑,这是她第一次体会权力的滋味,虽仅仅是赶退锦衣卫,但只要他能顺心,她也就开心快乐。
他多少应该明白,娶她,并不是那么坏的事了吧!
可子峻显露出来的却不是感激,他冷酷的表情冻结了她的笑,说道:“果然是严家女儿,不失严家作风!但我不喜欢,任家最不容仗势欺人的行为,你在任家的一天,就不许把那些招权纳贿的恶习带过来!”
“我……我没有!”茉儿的脸涨得通红,“我只想帮你赶走锦衣卫,这不正是你要的吗?”
“赶走锦衣卫我自己会。”子峻自己也不懂胸中的气是打哪儿来的,“记住,我不需要严家一丝一毫的帮忙。”
他走后,茉儿在雪地里发抖,感到一股寒心。他老是在否决她,每每怒谤严家一次,就等于是怒谤她,她能承受多久?
为什么不把她看成单纯的茉儿?她很努力地想当任家人,他却老要将她推回严家,彷佛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对她真没有一点夫妻情义吗?一切都是徒劳吗?
子峻走回书房时,心情仍无法平复,说不在乎她,但她的一言一行,偏偏能轻易地让他陷入混乱中。
交代任良把关后,就着烛光,他和狄岸仔细的评估局面。
“任兄是为我铤而走险了,万一方才锦衣卫真的冲进来,我们一个都逃不掉,只有死路一条。”狄岸说。
“锦衣卫还奈何不了我。”子峻笃定地道,“只是,此地也非久留之处,谏臣已安排好出城路线,你愈快走愈好。”
“任兄的侠义之心,我水铭在心,两次际会,也算有缘。”狄岸笑说。
“希望还有第三次,但不知是什么情况。”子峻的神情中带着一丝苦涩。
狄岸微微一笑,指指案头,那儿正摊开着“子峻庚申年淳化遇茉儿”的画,“如果我没记错,这茉儿就是那位船上的姑娘,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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